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一章·須臾鶴髮亂如絲】(2)

蕭江沅不禁有些哭笑不得:“相公明知故問。”

“那……這一路上,聖人可有什麼不遂心之處?”這個範圍可就大了,可這問題好就好在範圍太大,怎麼解釋都對,張說想問的自然是與他有關的部分,他不相信蕭江沅意會不到,卻見蕭江沅想也不想地就道:

“文水變化太大。”

張說:“???”

蕭江沅還是第一次見到,精明如張說也會目瞪口呆。這種反差讓她多了幾分愉悅,忍俊不禁道:“不過聖人也說過,反正已經如此,無謂為了追思而刻意把文水改回原來的樣子。”

張說這才回過神,僵硬地點了點頭:“應該……不是隻有這一處吧?”

“當然。”蕭江沅斂了少許笑意,淡淡道,“有些官員為了討好聖人,做出了一些或大或小的壞事,這一路上被責罰或貶職的歷歷在目,想必相公記得更是清楚。封禪本是多大的好事,才讓聖人只是略覺掃興,並無盛怒,可那畢竟已經過去了。”

張說的神色這才多了幾分慎重:“是啊,恐怕再也沒有比封禪更大的盛事了……”

聽到張說口中滿是惋惜之意,蕭江沅意識到,他根本沒有領會到她的提示與點撥。她太瞭解李隆基作為一個皇帝,對待趨於權臣的張說該有的態度,她身為天子近臣,自然是一切以李隆基意願為準,所以說到這裡,已是不能再多。

可她看著張說因信任李隆基而產生的少許遲鈍,竟有了些不忍。

她想了想,終是開口道:“正如聖人今夜所言,過去的一筆勾銷不再追究,但來日若有再犯,亦絕不輕饒。想此番盛事,功勞最大的非相公莫屬,可遍尋今夜飲宴,聖人可有誇過相公一句?”

張說就是因為這一點,才來尋蕭江沅,希望可以透過她,瞭解一下天子具體的心意,他好及時動作,以鞏固他與天子之間這親密無間的關係。聽蕭江沅主動言及主題,他忙湊上前一步:“還望將軍教我。”

蕭江沅難得地重重嘆了一句:“水滿則溢啊,張相公。”

見蕭江沅對待自己的態度有了變化,隱約多了幾分鄭重,他們之間的距離也似乎因此而拉近了些許,張說有點受寵若驚。再順著蕭江沅的話頭這麼一想,他終於明白,今夜聖人為什麼那般待他了。

看來自己近日實在是風頭太勁,一時無兩,又多少得罪了些人,引發了百官不滿,聖人藉著誇那四人,表面冷待甚至敲打自己,實則是在轉移百官的嫉妒,平息他們的怒火——聖人這是在幫他呀!

李隆基確實有這種想法,但不全是。

張說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放蕭江沅回去了。該說的話已說完,蕭江沅也不欲多留,回到寢殿之後,便將方才的對話給李隆基重複了一遍。

李隆基一腿曲著,一腿伸直,十分閒適地倚著圈椅,一隻手臂搭在他面前的長案上,手指不住地輕敲著桌面:“……你方才話有些多。”

“有麼?”

“你別跟我裝傻!”李隆基怒極反笑,“我又不瞎,看得見那些官員舉杯時笑得有多勉強;我也不聾,聽得見將士們私下裡的抱怨。好好的一個封禪,普天同慶的大事,他只帶親信上山,還超拔自己的女婿,已是結黨,後又沽名釣譽,只賞了將士們虛銜,美其名曰替國庫省錢,引得眾人怨聲載道!

“源相公向來性情和順,從一開始就覺得勞民傷財,不同意封禪,這下可好,跟他更加不睦了!他一舉將所有人得罪了個遍,還讓我來平衡了結?!那夜飲宴,你勸我為他留些顏面,免得百官遵循我的態度,影響到政事,我答應了,對鄭鎰輕拿輕放,不加苛責,可他呢,仗著我心情好,器重他,明知道我在敲打他,還不動如山,試探我對他的包容限度?他可真是長能耐了!

“我把鄭鎰貶了,他沒有任何反應,今夜他又是那副樣子,當真以為有封禪這個政績傍身,他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動不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