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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須臾鶴髮亂如絲】(5)

待事後張說回到私邸,張九齡特意登門勸諫。當他說到宇文融“形跡可疑,其意恐不僅於此”的時候,便聽張說冷哼了一聲,道:“鼠輩而已,有何能為?”

張九齡嘆了口氣,道:“千里之堤上能毀於蟻穴,縱是鼠輩,亦不能小覷。相公聽也好,不聽也罷,下官言盡於此。”

能說的和不能說的,張九齡都因昔日情誼,傾吐了個乾淨。至於張說究竟要如何做,他雖可想而知,卻終無力迴天。

不出張九齡所料,選官一事起初十分順利且和氣,十位特使——哪怕是宇文融——也都廉潔公正,確實選拔出了不少人才,可當名單交予張說稽核之時,那些人才竟都變得不入流起來。

經過張說的指指點點挑挑揀揀,原本二月就該結束的選官愣是拖到了三月,官員名單也七零八落一塌糊塗,李隆基對此怒不可遏,若非蕭江沅勸說,只怕當即便要罷了張說這個宰相!

張說對此卻是不得而知的,他已經被另一件事牽制住了心神——武賢妃向他示好,希望他可以助自己榮登後位。

這事可不好辦。論寵愛,武賢妃的確寵冠後宮,但論名分,她雖然是正一品賢妃,卻不如昭儀趙氏來得名正言順——趙昭儀可是太子生母,雖有重病在身,臥床休養多年,但只要一日未死,聖人若想立後,就不能繞過她去,否則便是讓儲位不穩,至少在當下,文武百官是不會答應的。

他也並不十分確定,這位武賢妃可否有七十餘年前則天皇后的魄力與風采,如若有,那麼他冒個險,支援一下未來的皇后未嘗不可。太子可立亦可廢,待日後時機成熟,再改立武賢妃的壽王為太子,從此兩朝富貴,唾手可得。

此事事關重大,他須得慎重考慮才是。他並不知道,還未等他考慮出結果,他就不再有捧出一個皇后的能力了。

選官一事剛過,李隆基便打算另尋一人,填補上御史大夫的空缺。

李隆基對李林甫印象之好,蕭江沅看在眼裡,便試著舉薦,卻立即被李隆基否定了:“他才剛做上御史中丞,宇文融尚未擢升,哪裡輪得到他?說起這李十郎,你當年不是去過阿姜的葬禮,可見過他,印象如何?”

蕭江沅點頭道:“自然是見過的。當時楚國公失寵於大家,門庭冷落,家中又只餘夫人與小娘子,李中丞便以外甥的身份,主持了楚國公的葬禮。在臣看來,他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

“很有意思?”李隆基仔細地品了品蕭江沅對李林甫的評價,“……無關好壞?”

“大千世界,恐無一人是十足的好人亦或壞人。譬如臣,就根本不是個好人。”蕭江沅本來正坐在李隆基身邊,一邊說話,一邊將被她篩選過的奏表一一放置到御案之上,此時動作卻停了下來,抬眼定定地看著李隆基,“大家看待臣子,也從未立足於好壞之分,不是麼?”

李隆基上下打量了蕭江沅一番,噗嗤一笑:“那倒是。”

蕭江沅想了想,道:“不過御史大夫畢竟是御史臺之首,是要率領一眾御史監察百官的,若本人欠缺德行,恐不能服眾。大家若實在想不出人選,不如召張相公來問問,看看張相公可有人選推薦。”

李隆基笑容微斂:“若是問他,就不能這樣問了……”

次日朝會,當著眾位常參官的面,李隆基道:“如今御史大夫尚有空缺,我打算讓河南尹崔隱甫入朝任職,張相公以為如何?”

“聖人不可。”張說立即反對道,“此人胸無點墨,與其做御史大夫,不如讓他改任金吾將軍。至於御史大夫,臣有更合適的人選。”

李隆基笑容不改,卻挑了挑眉:“哦?說說看。”

“中山郡公崔日知。”張說回憶著道,“此人頗通文墨,亦精明強幹,臣曾與他共過事,深覺此人要更勝任御史大夫一職。”

崔日知此人,乃是當初從龍功臣崔日用的堂兄,確實文采斐然又能幹,李隆基對他記憶猶新卻並非因此,而是幾年前他被貶職之時,罪名是貪汙納賄。

李隆基沒再多說什麼便退朝了。幾日之後,他直接任命崔隱甫為御史大夫,崔日知則為羽林將軍。

這一下,張說彷彿大夢初醒,終於意識到自己已經徹底失去了天子的寵幸和信任,地位岌岌可危了。

然而一切都晚了。

宇文融最是開心不過,頂頭上司崔隱甫剛一入朝就自動成為了張說的對頭,他稍加拉攏便成功,可只有他二人還不夠。御史彈劾官員,講究的是讓人信服,他和崔隱甫都與張說不對付,只憑他倆來彈劾,恐會被人說有失公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