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城市發展的套路,呃,錯了,是策略。無一例外的流淌著非黑即白的血液。不管你承不承認,你眼中的城,或是你正生活居住的城,但凡它還有一線飛黃騰達的希望,它就不可避免的被切割成兩個截然不同的面。像極了陰陽八卦中的黑與白。
一面是對過去遺留的無奈,一面則被寄予對未來繁榮的嚮往。不出所料的是,在這樣兩個新與舊的碰撞中,無數菜菜子選擇留在過去,即,望著城東舊日時光,手搖蒲扇斜臥軟榻等著慢慢變老,故名城東老區;而無數的我,終是厭倦了狹窄逼仄的小城巷子,陸陸續續從城東出走成為城南的新生力量,又名城南新區。
菜菜子居住的城東小區始建於上個世紀九十年代。
那個時代,最常見的車,叫單車。
單車的橫行,豐富了當時人民群眾的生活,卻限制了建築者的想象,最終導致出今天無處停車的憂患。
菜菜子素來心高氣傲,即便城東老區輝煌不再,她也聽不得別人擠兌她住了一輩子的地方。
她主動自揭其短,將這段沉痛的歷史講出來。
我有點看不懂。
“哎呦呦,你們是不曉得啦,我那個小區呦,寒酸得吖,沒有停車場沒有停車位,很麻煩的。小姜是吧,你的好意阿姨心領了,聽阿姨的話,把車子留在這邊,跟阿姨打的去省事得多。是不是啦,老公?”
“是是是,我們住的那區,小地方小戶人家。”
“別爭了別爭了,五個人兩臺的,計程車費老太太出啦。”
誰也沒有要爭的意思,菜菜子已經攔下一輛藍燈計程車:“哎呦呦,這個時間很不好打車的啦。女兒吖,我跟你爸爸先走哈。你是不知道,你舅媽送了好些魚吖肉吖的過來,我跟你爸爸哪吃得下那麼多?全存在冰箱裡了。這天氣呦,不早點拿出來解凍,會很麻煩的。”
說完,菜菜子朝我爸使了個眼色:“老公吖,上車啦。”
我爸呵呵兩聲,將白慕言往車上引。
白慕言有點懵。
我顱內靈光一閃,菜菜子女士,你可真是我親媽,鋪墊這麼多,原來是為了白慕言。
我暗道一聲不好,想上前阻止,卻還是遲了一步。
懵糊了的白慕言已經左手一個菜菜子,右手一個憨豆老爸,宛如漢堡中的夾心牛肉,被生生擠在後排中座上。
“你照顧好小姜哈。我們先走了。”菜菜子搖下車窗,探出半個腦袋衝我揮了揮手,我皺眉抗議:“媽,你先等一等。”
“哎呦呦,你不做飯不懂的啦,冷凍櫃裡的食材很難解凍的,等不了啦。小姜吖,阿姨跟叔叔先走了,家裡等哦。”
“阿姨慢走。”
姜北笙忍俊不禁的揮揮手。
我急得直跺腳,跑到計程車另一邊,衝我爸擠眉弄眼:“爸,你這樣坐怎麼會舒服?前面副駕座還空著呢,去前面坐吧。”
“舒服的啦舒服的啦。”菜菜子隔空咆哮:“你趕緊打車,不要管我們啦。”
“行行行,你說舒服就舒服。但你們打個的,也不用將前座空出來,全擠坐一排。你要是跟我爸喜歡擠,那就讓我朋友坐副駕。爸,你先下來,給白慕言讓個道。”
“你想都別想啦,老公吖,把窗子升上去。”
“唉,爸爸爸,別別……”我在車窗外哀求,我的憨豆老爸在車窗內哀求:“柒柒,聽你媽媽的話,別難為爸爸。”
唉,我家老爸,說得高大上點,是城市的締造者;說得通俗易懂點,貨真價實一小包工頭。年輕的時候,脾氣風風火火,辦事說一不二,也曾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直到遇上菜菜子,就同齊天大聖遇上了緊箍咒,性情大變。
為了揶揄他,我給他取名憨豆先生,有時候,也叫憨豆老爸。
“哎呦呦,你這丫頭操什麼空心啦?司機師傅,走啦走啦。我家裡急事一大堆,你再磨磨蹭蹭的不走,我要下車坐別人的啦。”
菜菜子恐嚇完憨豆老爸,又開始恐嚇的哥。
白慕言虛脫的望了我一眼。
我筋疲力盡的拍了拍車窗:“哎……爸……爸你讓……”
“爸就喜歡跟小白坐一塊。”
憨豆老爸憨憨一笑。
我額頭青筋畢露,的哥師傅唯恐到嘴的鴨子真飛了,一腳油門踩下去,餘留一地尾氣,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