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知道宗設的船上並沒有厲害的遠端火器,可它的出現還是讓氣氛陡然緊張起來,解雨手藝再好,眾人也是食不知味。
宋姐姐,你猜得真準,宗設真的跟上來了。瞭望臺裡的解雨叫道。
在烈港發現了宗設之後,我就陷入了兩難中,跟在宗設屁股後面,怕跟不了多久就被他看破;可從烈港到大七、小七和陳錢山島是相差甚遠的三條航線,宗設或許還有自己的秘密水道,又無法事先判斷他的航路,最後,還是宋素卿根據宗設懸掛風帆的方式,將小七島從目的地中排出,又把寶壓在了陳錢山島,還真讓她猜對了。
我倒寧願猜錯了。宋素卿嘟囔了一句,大七、小七島畢竟離大陸只有七八十里的距離,而陳錢山諸島遠懸海外,離大陸足有五六百里之遙,那裡名義上是大明的屬地,事實上官府只對主島陳錢山還有那麼一點控制能力,周圍上百個大小島嶼究竟有沒有人居住,住的又是什麼人,誰也說不清楚,就算沒有宗設,貿然駛入,也有相當大的風險。
相公,要不乾脆把宗設的船鑿沉,把他們都淹死?解雨眼珠一轉道。
宋素卿哭笑不得:少奶奶,你看看這海水多麼清澈,哪兒能藏得住人?沒等接近大船,早被人發現,用弓箭射死了。
那……可以等晚上呀!
晚上視野範圍太小,等看見宗設,兩艘船的距離就太近了,宗設的船都經過改造,水下的密封艙比尋常要多得多,一時半時鑿不沉它,這一來就容易被宗設發現,到時候咱們想跑都來不及。再說,現在才四月,海水還很涼,待久了,就算是公子也受不了。
咦,不是說咱的船比宗設的要跑得快嗎?
大家只用風帆的話,咱的船是比宗設快,可宗設的船有二三十個槳位,這槳位平常用不著,可打起仗來就必然要動用它助戰了,少奶奶你想想,二三十枝槳一齊搖動,那船還不得飛起來呀,雖然堅持不了多久,可追上咱們卻是綽綽有餘了。
解雨沮喪地噢了一聲,宋素卿笑道:其實,這船最怕的乃是火攻,船板帆布為了結實防水,大多用桐油處理過,遇火即燃……
可咱們又沒有火箭!解雨搶白了一句。
聽二女的對話,我心中突然一動,一個念頭漸漸在腦海浮起:素卿,什麼時候能到大橫山?
按照現在的速度,大概是明天上午到。宋素卿心算了一下道,又把船的現在位置指給我看:當然,若是沒迷航的話,過了岱山,可就什麼參照物都沒有了。
不等宗設了,直接去大橫山。我斷然道:這艘船明明比宗設的快,若老是在他眼皮底下轉悠,就算跑在他前面,他一樣會起疑心。大橫山是個淡水基地,我就賭一賭宗設在那兒補充淡水,看看能不能在那兒火燒宗設!
大橫山島是這片海域中僅次於舟山、岱山的第三大島,據宋素卿說,這裡是從浙閩一帶駛向日本的走私商船的最後一個淡水補給基地,再向東去,已知的那幾個有人居住的島嶼包括陳錢山主島在內,淡水自給都很困難,遑論提供給別人了。
可大橫山的汪氏家族不會允許我們借用他的地盤攻擊宗設的。
宋素卿皺眉道:賤妾與汪家打過交道,他們把自己家在大橫山的地位看的比什麼都高,絕不會拿自己定的規矩開玩笑。
規矩都是人定的,再說,我只是從汪家買點火器火藥罷了,又不是讓他們親自動手,只要價碼夠高,就有成交的可能。再說,宗設勢力越來越大,汪家恐怕也會感到不安——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見她還要勸我,我拍了拍她柔弱的肩膀: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打仗總要冒點風險,何況我們還沒入虎穴呢!好了,素卿,從現在起到大橫山,這艘船就交給你了。
宋素卿見說服不了我,只好下令調整風帆,測五兩,加掛野孤帆,這些我從沒聽過的航海專用詞語一個個從她嘴裡蹦出來,此時的她,彷佛又回到了妙之丸上,神情專注和自信。
鎮上的小夥子們一面高聲應和著,一面手忙腳亂地扯動纜繩,調整帆的方向,不時瞟向發號施令者的目光充滿了驚訝和敬佩,船速一點點加快,船首濺起的浪花也越來越大。
或許人就是一種天生短視的動物,當宗設的大船從視野裡消失的時候,幾乎所有的人都鬆了口氣,船頭又響起了嘹亮的漁歌,不一會兒船尾也傳來了魯衛歡快的吆喝,只有魏柔把自己鎖在了船艙裡。
望著這碧海青天,白雲漫卷,我的心也愉悅起來:素卿,我要重造妙之丸!
好耶!解雨興奮道。
宋素卿眼睛也是倏地一亮,可旋即平復下來,小聲道:現在賤妾只想跟隨公子和少奶奶終老竹園,等剿滅了宗設,更是沒有理由再回到海上了,妙之丸,不造也罷。
你當我造妙之丸是要做一個縱橫七海的大盜嗎?我哈哈笑道:錯了!素卿,我只想把它當作我的海上行宮,在風和日麗的時候,帶著你們遨遊四海。
然後再買一座荒島,體驗一下世外桃源的生活。解雨一臉嚮往。
不錯,那樣我們就能以天為幕,地為席,白雲為衣,清風為縷……
這……又不是野人~素卿捂嘴噗哧一笑,眼波卻已經柔媚起來。
解雨卻笑著滾到我的懷裡,狠狠擂了我幾粉拳,嬌嗔道:相公,你就是……不想好事!
低頭望去,旭日下,解雨臉上的每一絲嬌膩都是那麼真切,解開了束髮,青絲漫舞,一根根地纏繞過來,是說不盡的纏綿悱惻;她的身後,一個嬌俏的身影依偎在船舷欄杆上,海風吹得衣服緊緊貼在身上,現出一副曼妙軀體,也是說不出的誘人心醉。
那陪相公我去想好事啦!
當然未曾真個銷魂。來到寧波後兩天一夜幾乎不眠不休,中間又打了一場惡戰,體力透支的相當厲害,讓我總算一嘗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滋味,加上這船行起來晃晃悠悠的又有如搖籃一般,我左摟解雨右抱素卿倒在床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