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魏柔的肩頭望過去,四個乞丐已經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臉色灰黑,顯然是中毒身亡了,就像那幾個被我刺傷的兇徒一模一樣。
一把砍刀就斷在蘭月兒的腳前,鮮血浸溼了她的雪白繡鞋。眼前的一切既血腥又離奇,讓這個為了心上人不惜犧牲自己性命的天真少女也變得茫然失措起來。
周圍幾乎所有的人都一樣茫然和恐懼,望著滿地的死屍,就算心智再堅強的人也都把頭別了過去,不敢看這人間修羅場。
躲在人群中的風大蝦也是一臉迷惘,甚至忘了他手中尚掐著半截竹竿,而竹竿的另一半正插在一個乞丐的胸口。
只是他驚詫的該是——誰打出石子點了那四個兇徒的穴道,讓那半截竹竿毫無懸念地刺進其中一人的心臟?又讓其餘兇徒不得不嚥下嘴裡的毒藥,自殺身亡?
別找了,那……不是雨兒。我只遠遠望到了那素衣少女隱入纓子衚衕的最後一道身影,那驚鴻麗影速度之快絕非解雨所能達到,想來該是唐三藏了。
倘若真的是雨兒就好了。一縷惆悵伴著相思從心底深處油然升起,我不禁喃喃自語起來。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快走吧,待會兒官府來了,大家有嘴都說不清。眾人這才似清醒過來,頓作鳥獸散,就連風大蝦也趁亂跑掉了。
眨眼功夫,大街上空蕩蕩地只剩下我與魏寧三人,還有傻愣愣站在街中央的蘭月兒以及幾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尷尬夥計。
月兒,謝謝你。
我快步走上前去,將少女擁在懷裡。雖然莫名其妙地遭到攻擊,可看到少女一顆淳樸可愛的心也算有所得了。
少女頓時滿臉紅暈,手足無措,僵在我懷裡一動也不敢動,直到聽到寧馨輕輕咳了一聲,她才慌忙從我懷裡掙脫開來,跪在寧馨面前,期期艾艾了半天,卻是憋出了一句:民女見過郡主千歲。聲音細得像蚊子叫,全沒有方才揮舞菜刀時的勇敢。
妹妹起來吧!寧馨臉色雖然有點慘白,卻依舊含笑將蘭月兒拉起來:沒想到在你家吃了一回冰鎮河鮮,倒讓我們成了姐妹。
卻不期然望了魏柔一眼。
她已經知道我要納蘭月兒為妾,也知道我並不十分在意這個女孩,這反而讓她容易接受蘭月兒,大概在她眼中,相貌毫不出奇的陸昕才是她的勁敵。
郡主……蘭月兒一時無法相信這突如其來的好事,又羞又喜,卻不敢正眼看人,只是諾諾道出自己的感激之情。
月兒,你別叫郡主,顯得生分了,就叫她姐姐吧!我順水推舟,蘭月兒受寵若驚,甜甜地叫了寧馨一聲姐姐。
魏柔卻只和蘭月兒點頭示意了一下,就俯下身去檢視兇徒的身份死因。
我心裡暗歎了一聲,若說處事之圓滑,不再受隱湖條條框框約束的魏柔還比不上小她整整五歲的寧馨,就像她那把明霜劍,劍一出鞘,雖然每有慈悲之心,卻總要見血而回。
師妹,從兵器服裝上是絕不會看出他們的來歷的。那十幾個乞丐分明抱著必死的決心,顯然事先早有周密安排。
就像這砍刀,定是才在地攤上買來的,倒是可以問問地攤的老闆,這些人說話是什麼口音。
賤妾猜想他們十有八九是軍人。魏柔輕聲道,經歷過招寶鎮一戰,她多少對軍人的氣質有了瞭解。
我點點頭,心思卻飛快轉動起來:兵馬司計程車兵雖然也是軍人,可就算是廖喜大概也無法說動養尊處優的他們前來送死吧!是蔣逵的父親蔣雲松不明就裡要為兒子出口氣?他倒是做過燕山左衛的指揮使,甚至自己的部曲還養在家中,再養些死士也大有可能,只是憑蔣家和代王府的關係,好像沒有必要使用這麼激烈的手段吧?!
可除了廖喜和蔣逵,我李佟可是沒得罪過什麼人,究竟是誰欲置我於死地?甚至不顧我錦衣的職位和寧馨尊貴的身份?
剛剛查驗了四具屍體,西城兵馬司的人就到了,行動如此之快,想來廖喜平素訓練有方。
見到近三十具屍體,帶隊的頭領也傻了眼,一面吩咐手下保護現場,一面派人挨家挨戶錄取口供,又差人飛報上司。
不一會兒,廖喜匆匆而至。聽了屬下的彙報,他才陰沉著臉走過來,隨便一拱手,皮笑肉不笑地道:李大人受驚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有這麼多兇徒行刺郡主殿下!廖大人,你西城治安管得好得很嘛!
廖喜狠狠瞪了我一眼,卻不得不向寧馨施禮:下官眼拙,不認得郡主,望乞恕罪。暴民行兇驚擾鸞駕,下官之罪也。見寧馨梳著牡丹髻,神色便有些驚疑。
暴民之罪與大人何干?寧馨微笑道,廖喜顏色稍霽,卻聽寧馨續道:不過,皇帝哥哥今天去顯靈宮替萬民乞福,往來皆路過此地,這些暴民是不是行刺皇帝哥哥不果,轉而向本郡主行兇呢?
我暗自好笑,這丫頭真能牽強附會啊,這麼一說,可夠廖喜喝一壺的了。
果然見他額頭已滲出汗來,訕訕道:這個……郡主……不會吧,是不是李大人得罪了什麼人前來報復?
哦?這麼說是廖大人指使的嘍?寧馨臉色一沉。
廖喜明白是寧馨有意刁難,臉色變了數變,最後低聲下氣地道:郡主大人大量,就別和下官一般見識。下官這就去緝拿兇手,給郡主一個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