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千瀾大步流星往草廳後頭走去。
後方是幾排屋子,有大有小,門窗洞開,士兵們正依次裡面搜尋,糧草分毫無損,一摞摞擺放在外,隨時可以抬下山去。
莫千瀾看到了莫聆風。
莫聆風坐在桌前吃棗,吃一口,撓一把臉,手裡的棗子碩大無朋,桌上還放著幾塊棗糕。
她左邊坐殷北,右邊坐著劫走她的瘦小男子,二人大眼瞪小眼,互不服氣。
莫千瀾聲音顫抖:“阿尨!”
莫聆風猛地抬頭,看向莫千瀾,隨後伸手揉了揉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在做夢。
“阿尨!”
直到莫千瀾在咳嗽中又擠出一聲吶喊,她才捏著那半粒大棗子站了起來,“嗯”了一聲。
莫千瀾跨過門檻,徑直走到莫聆風身邊蹲下,單膝跪地,一把將莫聆風摟進懷裡,莫聆風先是扭開了頭,隨後控制不住的將臉埋在莫千瀾胸前,用力一吸鼻涕,雙臂勾住了莫千瀾脖頸。
在莫千瀾冰冷而用熟悉的氣息中,莫聆風張開嘴,爆發出嚎啕哭聲:“你怎麼才來啊!”
她放聲大哭,哭的失聲斷氣,涕淚橫流,一個腦袋埋在莫千瀾胸前,不住聳動。
莫千瀾摩挲著她的後背,幾乎心碎,同時一顆心終於落了地。
莫聆風嚎啕大哭的累了,掛在莫千瀾身上哽咽,又過了半刻鐘,在莫千瀾身上擦乾眼淚鼻涕,她從莫千瀾懷中掙扎出來,捏著那半粒大棗子,低聲道:“哥哥,這樣不好。”
她的聲音顫抖起來,氣息紛亂:“鄔瑾他的右手摺了,你怎麼能這樣對他?”
館驛那一夜的突襲,她起先以為是張供奉勾結了賊人,可進入牛脊嶺之後,那瘦小的賊人對她恭而敬之,她呆在溫暖的屋子裡,有吃有喝,甚至還有拳頭這麼大的棗子吃,殷南悄悄來了之後,這小個子自作主張的把飯量給翻了兩倍。
她立刻明白館驛一事,與張供奉毫無關聯,反而是莫千瀾張開了血盆大口,開始吞天噬地。
血盆大口上嘴唇碰天,下嘴唇碰地,吃掉了整個寬州的秋糧,又吞噬了無數的血肉,而且胃口絕不止於此,還會侵吞的更多,多到足以讓莫家重新煥發一線生機。
可這張嘴實在不應該把鄔瑾的胳膊給咬斷了——鄔瑾很好很好。
莫千瀾愣了愣神,並且這時候才勻出精神來打量莫聆風。
小個子再如何恭敬,牛脊嶺上也好的有限,她一身衣裳還是髒,面孔同樣不乾不淨,頭髮是殷南扎的,角髻一個大一個小,仰著頭,顯露出一雙紅彤彤的丹鳳眼。
臉上、手上,還長滿了細小的紅疹,讓她撓破了皮,流出水來,水流到哪裡,疹子就長到哪裡。
他心虛氣短,又擔驚受怕,一路上只怕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此時莫聆風完好無損,面對指責,他點點頭認了:“是,哥哥不好,趙伯伯已經找大夫把他的手接上了,養三個月就會好,不影響他寫字。”
莫聆風這才抬起手,把棗子放回桌上:“阿婆呢?”
“她倒是沒死,我已經派人送她回寬州了。”莫千瀾嚥下了半截話——奶嬤嬤半死不活,能不能活,就看李一貼了。
“我還要和張供奉去京都嗎?”
“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