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四更,果然變天。
鄔瑾開啟門,還沒來得及站穩,就讓寒風吹了個透心涼。
他洗漱過後,坐在灶膛前燒水,等水滾了,在粗瓷茶碗中放上一點碎茶葉,衝上一碗茶,吹散碗上浮末,又吹散熱氣,坐下來一邊烤火一邊喝。
慢慢喝完茶,身上寒氣盡數驅散,四肢百骸都隨之熨帖,起身舀水添進鍋中,他正要淘米煮粥,外頭就響起了敲門聲。
他起身出去開門,就見莫聆風站在門外,身後是殷北和殷南。
莫聆風腫著左臉,“嘶嘶”地吸氣,見他開門,小幅度地張開嘴:“我現在就走。”
鄔瑾張了張嘴,一時說不出話來,往後退了一步:“等我一下。”
他扭頭回去,將鍋裡添滿水,鏟灶灰堆上柴,拍了拍手,去取幞頭,一邊往外走,一邊低頭將幞頭戴上,又急忙撣去衣襟上浮塵,到了門口,笑道:“我送你到馬場。”
隨後他用冰涼的手觸碰了一下莫聆風左臉:“牙疼?”
莫聆風點頭,又發出嘶嘶的聲音:“點了藥。”
鄔瑾收回手,只覺得指尖滾燙,和莫聆風並肩出了十石街。
殷北牽馬給鄔瑾,二人沒有上馬,而是牽著馬往馬場走去。
凌晨,萬籟俱寂,偶爾能聽到兩聲犬吠,越發顯得街道空蕩幽靜。
秋風蕭瑟,漸風漸雨,漸霜漸冷,殘月當空,照著這座日漸寂寥之城,宛若照著一片空寂之谷。
馬蹄翻掌,響的秩序井然,莫聆風含含糊糊開口:“昨晚家裡差點進賊,我還是在堡寨中更安全,所以提前走。”
鄔瑾心中一跳,很快面色如常:“好,再過半個月,我就進京,再見面,就是明年三月了。”
莫聆風張嘴就道:“京都的糖.哎喲!”
嘴一下張的太大,牽一髮而動全身,登時骨頭、牙齒、面頰、太陽穴,像是被一隻大手重重攥了一把,靈魂險些從天靈蓋裡飄出去。
她眨出幾滴眼淚,甕聲甕氣地哼了一聲,連頭都不敢大動了。
鄔瑾停住腳步,探身道:“蟲齒藥帶了嗎?”
莫聆風跟著停下,含淚點頭。
鄔瑾伸手:“我再給你點一點。”
莫聆風從腰間荷包取出一個巴掌大的藥匣,遞給鄔瑾,鄔瑾扭頭讓殷北用火折照明。
火摺子微微亮了,殷北小心翼翼湊到莫聆風面前。
鄔瑾就著這一點微弱火光,開啟藥匣,藥膏好似碧玉,藥氣清涼,還夾雜著一股胡椒子清香,中間空了一小塊。
鄔瑾沒有找到可以挖出膏藥的東西,便伸出右手食指挖出來一小塊,低聲道:“啊。”
莫聆風緩緩張嘴,無法張的太大,火折能照出來的,只有紅潤的嘴唇和溼潤的舌尖,藏在深處的牙齒,卻是一個都看不到。
鄔瑾彎下腰,往莫聆風嘴裡瞧,莫聆風含混著道:“左邊下面,第二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