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瑾所說,並非駭人聽聞,真到無路可走之時,莫聆風為求生存,會將孱弱的金朝碾為齏粉。
陀滿烈握刀的手勁道輕輕一鬆。
他知道莫聆風是兇猛野獸,而且手中有無盡財富。
有錢,她想要的東西就會源源不斷到她手中,鐵器、火藥、士兵、盟友。
鄔瑾立刻察覺到他的猶豫,鬆開皮開肉綻的雙手,讓陀滿烈收回彎刀。
“怕了?”他笑了笑,“你和莫將軍交過手,你知道她是什麼人,你知道她做的到。”
陀滿烈拎著刀,看鄔瑾垂在身側的手,血從指尖滴滴落下,在地下汪成一大片:“說你的條件。”
鄔瑾臉上血色慢慢褪去,他還能有笑意:“條件就是放棄眼前,金朝可以令此攻彼,坐收漁人之利。”
他以示誠意,退後一步:“莫將軍的大業,不會一日就成,將軍想要攻城,不在今夜。讓你的君主為你們的百姓想一想,為你們的國朝想一想。”
陀滿烈仰頭再看一眼高高在上的城牆——放棄眼前,就是放棄隨手可得的寬州,放棄進入中原的第一個機會。
他們能得到一個前所未有的時間,休養生息,壯大國力,但也會養出一個勁敵。
這不是他一個武將能抉擇的大事,得儘快將軍情送去中都,由陛下和朝臣抉擇。
他深深看鄔瑾一眼,眼裡有不可思議。
漢人文士,果然厲害,莫家手上有這樣的人,難怪會反。
他轉身吩咐士兵牽馬撤退,接過手下送來的馬鞭,盯住鄔瑾,將他的面貌牢記於心——鄔瑾說的談條件,根本沒有他開口的餘地,每一句話都將他堵的很徹底。
區區將領,豈敢在此刻攻城,攪亂國運。
“下一次,你不會再有這麼好的運氣。”
說罷,他翻身上馬,吆喝一聲,馬鞭在半空中甩出一聲脆響,三百金虜呼應一聲,齊齊上馬,策馬離去。
“鄔瑾!”城樓上傳來程廷的大叫,他飛奔下城樓,直奔鄔瑾跟前,一把抓住他手腕,看他手掌:“瘋了……瘋了……快、快、快……”
他結結巴巴,眼看鄔瑾面色慘白,手臂顫抖,手掌上傷口像是一張大嘴,翻出血紅的肉,露出白骨,一顆心“咯噔”一下,扭頭就喊:“放吊橋!放下吊橋,澤爾,去請李一貼!”
一嗓子吼完,他蹲到鄔瑾身前:“上來,我揹你進去。”
他盯著地上鮮血,也跟著鄔瑾一起哆嗦,等鄔瑾趴到他背上,他兩手托住鄔瑾臀腿,猛地起身,向城門內狂奔。
城門以最快的速度緊閉,高平寨有驚無險,轉危為安。
細雨如散絲,忽然隨風而至,擊在城門上,沙沙作響,雖能潤澤萬物,對這城樓,卻是來意已遲。
李一貼來的飛快,看到鄔瑾兩隻手,眼前一黑——換一個人來,這兩隻手就廢了。
他迅速撒一把雄黃在火盆中,讓程廷在一旁掌燈,找兩個人按住鄔瑾,再塞一根木棍到鄔瑾口中,取烈酒洗手,先抓住他右手攤放在桌上,用浸了酒的白色細布擦洗傷口。
鄔瑾身體在瞬間抻的筆直,卻被澤爾和一個士兵牢牢按在椅子裡,動彈不得,只剩下口中一聲含糊不清的嗚咽。
李一貼收走細布,清洗細針,取桑白皮線穿過針孔,開始縫合。
程廷看針扎進肉裡,立刻閉緊眼睛,剛想把頭別過去,就聽李一貼罵道:“拿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