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直視他的眼睛，“在此之前，你不過只是個十五歲，剛剛上高中的學生，就算是到現在，你也都還沒有成年，你根本就不知道這個社會是怎樣的。”

“那至少，也得去糾正他們啊！難道就這樣看著他們犯罪，放任不管？”

“小塵，其實不怕告訴你。我們，包括你，我們都是這樣的人，就算現在不是，以後也總會是。在經過與數次夜幕的對抗，經歷了無數的人死在我們的眼前，我們的稜角也漸漸被磨平，我們從事的是與鬼戰鬥的工作，我們活在刀刃上，生與死的邊緣。你以為我沒有過像你這樣的想法嗎？不，我有，曾經，我並不比你差。”

諾背過身，“像這樣的人，有很多，多到不可能將他們除盡。我們尚且如此，難道還要苛刻這些普通人嗎？面對夜幕，我們不可能保持完全的清醒，也不可能保全完整的理智去做好自己的分內工作。你覺得，普通人中，能夠咬牙堅持，堅守自己內心正義的人，會有多少？經過夜幕的洗禮之後，這些人，又還會剩下多少？”

“可是，我們......至少在我們的面前，我們能做就做啊！為什麼要冷眼相視？”他握緊的拳頭憤然往下，但他卻突然收回力道。“我並不覺得，這樣是對的。”

“小塵。”影的聲音飄了過來，語氣裡帶著三分歉意和七分坦然。“在這一點，我是支援諾的。”

“我們沒有辦法管到這麼多，我們只是在量力而行。現在，這只是你第一次執行任務，你以後就會明白的，再經歷兩到三次，你什麼都會明白的。”

塵冷眼看著兩人。自夜幕降臨開始，他們就如同變了個人似的。明明在此之前，他們相談甚歡，同仇敵愾，會為那些昏庸無能的高層而義憤填膺，也會為這芸芸眾生，這一千萬的人們而擔憂。他們變了，心變得冷卻，表情變得麻木，他們不是不理會這些生命，而是隻將他們當做所需要完成的任務。從他們的表情中，他找不到任何閃光的點。

為什麼，明明夜幕之前好好的兩人會變成這樣呢？但如果是因為夜幕的原因，那為什麼自己沒有變成這樣？

他不懂，他也不想去弄個明白。是的，他只有十七歲，經過了夜幕的他也有了常人沒有的處事泰然，波瀾不驚。可在骨子裡，他依舊是個十七歲的男孩，熱血當頭，見不得世間的汙穢，也不能忍受這樣披著人皮的鬼活在陽光下。

他們不值得。

混沌的黑暗促使他做了個與之年齡相符，但對於現在的他來說並不相符的事——“既然我們的態度不一樣，那我們便分道揚鑣吧。你們去保護這群人渣，我去保護那些值得我保護的人。”說罷，他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他不堪忍受這樣的團隊。

“你幹什麼？”諾厲聲說道：“你知不知道，這樣是有悖於我們華夏的原則？我們既然接受了保護體育館內的人的重任，我們就應該齊心協力，共同抵抗那些前來進攻的鬼！你以為這樣很拽很酷嗎？我們加入華夏之時，就應該宣誓過，將自己的生命交付給了國家，絕不輕易去死。你這樣，與送死又有何區別？”

塵猛然停住腳步，然後回頭，沉聲道：“我不願意去保護這樣的人，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們放心，我不會輕易死去的，我既然將命交付給了國家，也自然不會辜負組織對我的關心與信任。”

他選擇一個人去直視整個黑暗。

他打了個響指，隨即消失在兩人的視線。

“怎麼辦？就我們兩個人了，能不能頂住？”影有些憂慮地看向塵尚未磨滅的空間軌跡。其實她並不反對塵的主張，畢竟年輕人面對這樣的事，難免會產生心煩意亂。但像塵這樣直接就走了的人，倒還是頭一回見。

他就像之前一樣，一個人投入了無比深淵的黑暗。她很擔心他，因為在茫茫未知的夜幕中，是有很大的機率隕落的。他還這麼年輕，她不想讓他過早的死去，戰死沙場固然是戰士的宿命，然而這並不意味著可以憋屈的離開，投入黑暗中的更黑暗。

諾也有些茫然，“該怎麼辦？”他也從未撞見過這種事。但隨即，他的聲音頓時冷了下來，“頂不住也要頂，這是組織交代給我們的任務。我們必須得完成！”

“好。”影短短地回覆一個字。

只是......塵並沒有獨自在夜幕中生存的經驗，他是否真的能憑靠自己的力量活下來呢？

影很擔心他，然而由於塵的離開，那些灰芒又接踵而至，對那些尚還活著的人準備發起新一輪的衝擊。

他們得一直戰鬥。華夏的所有人都如此，沒有人能夠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