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琮不是個喜歡笑的人,卻在聽宋悠這麼問完後,笑出了聲。
宋悠蹙眉:“笑什麼?”
安琮起身,俯視著宋悠:“第一,你和慕瑾林一樣,與我來說不過是個可有可無之人,雖說私下一起去過酒肆勾欄,但本質上,都是酒肉朋友而已。還有,你說錯了一點,皇上的老子也是皇上,皇上殺皇上?虧你想得出來這樣的說法,很不嚴謹。”
聽到有人說自己為酒肉朋友和自己的謬論,宋悠忍不住,也笑了起來,他笑時,口中又有黑血流出,而在袖子下面,左手臂上的黑線,又朝著胸口的方向蔓延了一寸。
安琮看著躺在榻上吐血還在笑的宋悠,繼續平淡的說道:“第二,與其說是你和慕瑾林相殺,不如說,是聖上和洛親王相殺,畢竟你是從皇帝近臣做起的,無論將來做什麼,都是皇帝近臣。”
宋悠還在笑著:“哦?聖上和洛親王。”
安琮負手:“是,因為如果是宋悠和慕瑾林,就算你們現在就要置對方於死地,也和我無關,輪不著我來選擇。”
宋悠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著安琮:“那第三呢?”
安琮臉上又嚴肅了起來:“這第三,和我切身利益相關的,只有安家的前途,所以無論如何選擇,我只會選勝利的那一方,只會選安家的滿門榮耀。”
眼前,閃過的是那年那個年幼公子手拿利刃,在齊王大軍潰散之際,於仁和殿中乾脆斬下齊王頭顱的少年身影,宋悠心下一凜。
為了確保事情能夠成功,宋悠還是忍不住問道:“那如果我問,是選擇安妘,還是安妡,你要如何作答?”
安琮緩緩抬手放到了自己的腹前,手指摩挲:“誰是聰明人,我選誰。”
宋悠沒有再問,他咬牙,神色痛苦,左手一顫,那條黑線又向胸口蔓延了一寸,已快到了腋下。
見躺在榻上的人如此痛苦,安琮負手轉身,輕嘆一聲:“那個幫你請大夫的,必須快點了,再拖延下去,我就只能選慕瑾林了。”
身後宋悠輕嘆一聲,他的聲音已經有氣無力:“你錯了,他還必須得聰明,否則浪費了你一番苦心將我送來太醫館,而不是宮中,畢竟你怕我一進宮中,有人更想我死,對我更方便下手。安琮,其實……你已經做了選擇了。”
安琮眼睛轉了一下,朝門口走了一步,沒有言語。
宮中,何雲已經到了太醫院。
可是他沒見到方恆文。
方恆文被文樂公主叫到昭陽宮中診平安脈了。
雨小了一些,何雲撐著傘站在太醫院門口,正等著方恆文回來,卻在一次次見到門口出現的人不是方恆文後而失望。
何雲想到宋悠的情況,心中焦急,不由伸手攔住了一個正往裡面走的小太監:“你知道宋淑人在哪嗎?在下尋她有要緊的事。”
那小太監正是小李子,見到是何雲,蹙眉問道:“你現在不是方大人的學徒嗎?找宋淑人有何事?”
而彼時,在小屋中的安妘正在問話。
被問話之人,是蘭香。
蘭香站在安妘面前,低首垂眸:“淑人,這幾日沒有人找過我。”
安妘心中正被宋悠的生死問題壓著,沒有了往日的耐心,將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到了桌上,抬頭瞪著蘭香:“我雖然不是日日在宮中,可趙貴妃的人卻日日夜夜的盯著你呢!我留你,原是為了調出來你背後之人,若是你這般沒用,我就只能將你直接舍了,去問貴妃娘娘你每日都接觸過什麼人了,雖然目標有些多,但只要我仔仔細細的去查,總能查出來,不是嗎?”
聽見安妘這樣說,蘭香咬了一下嘴唇,怯怯的抬頭看向安妘,囁嚅道:“淑人,可這幾日,那邊確實沒有來找過奴才,倒是……”
安妘抬頭看著她,冷笑一聲:“倒是什麼?你倒是繼續說啊。”
蘭香又垂眸說道:“倒是文樂公主派人尋過奴才,說,說……”
安妘沒有耐心,站了起來,將蘭香的下巴抬了起來:“說什麼!”
蘭香被迫抬頭對上了安妘凌厲的眼神,顫顫巍巍的說道:“那邊說,以後一定要對公主殿下忠誠無二,不然,殿下就將之前秋蘅讓奴才送有毒的護膚品的事告訴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
安妘聽後,神色舒緩了些,將手從蘭香的下巴上拿開了:“之前我聽文樂公主說過,秋蘅差人去昭陽宮中送擦臉膏子,但是她沒收,讓人打發走了,生怕是有人借我名義害她,原來這個人,是你啊?”
蘭香腳步向後微微退了一步,頭低得更低了,沒有說話。
得知秋蘅找的暗線只有蘭香一個人,安妘心中倒是放鬆了一些,便輕聲道:“其實,你大可不必懼怕,畢竟,你那瓶擦臉膏子沒有送出去,文樂公主不過是嚇唬你這做賊心虛的人,才說了那樣的話,讓你不得不因為害怕而為她所用。”
蘭香聽了這樣話,心中一時不知是輕鬆多一些,還是沉重多一些,抬頭再看安妘時,眸中含淚:“那淑人,奴才以後能不能……不再當誘餌了,奴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