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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復仇與拯救

夜幕低垂。

努凱里亞的夜比卡里爾所熟知的正常夜晚要更長一些,凌晨四點二十分,天仍然沒有要亮的意思。

黑暗澆築的陰森堡壘之中,卡里爾緩慢地行走著。他四周沒有半點光亮,角鬥場早在三個小時以前就已經被徹底廢棄。

此刻,無論是角鬥士,還是奴隸主,都已經徹底地和這個地方告別了。燃燒的火焰也已消逝,只剩下焦糊的氣味仍然留存。地上有蓋著白布的屍體等待收斂,對待敵人,極限戰士們還是給了他們最基本的尊重。

凝視著它們,卡里爾無聲地嘆息著。

獨處時,他不會像是平日裡那樣去掩埋自己的情緒。一個人不應該對自己說謊。

他來到那沙坑前,蹲下了身體。

一個四米高的巨人在平日的生活中有諸多不便,就連想要細緻地觀察這裡都必須要蹲下身。他伸出右手,撈起了一把粗糙的砂礫,感受著它們在指縫間的流逝,平靜地搖了搖頭。

血腥味猶存。

他握緊右手,讓僅存的一些沙子在手掌中停留。它們無法對他造成傷害,但卻能讓他感受到一絲微不足道的痛楚。

粗糙的砂礫摩擦著面板和掌心的紋路,短暫的不適過後,卡里爾鬆開了手掌,讓它朝下,但這次,已經沒有沙子再簌簌落下了。

有血液滴落。

然後,火焰燃起。漆黑的怒焰,在黑暗中狂躁的舞動,自誕生那一刻便裹挾著前所未有的怒與恨,催促著人或亡魂去做它們該做的事。

這火焰與黑暗一般沉重,它明明應該照不亮黑暗,卻就是在燃起後讓黑暗自發地退去了。這詭異的一幕會讓常人無法理解,乃至讓他們的理智破碎,但卡里爾知道他正在做什麼。

他平靜而又緩慢地站起身,凝視著這個巨大的沙坑,撥出了一口寒冷的空氣。

轟——!

常人無法感知,甚至無法聽見的巨大轟鳴聲在這下一刻猛地奏響。

連續不斷,一下接著一下,有如心跳般細密的節奏在無法感知的世界中狂躁地走向激昂。像是樂曲,但更像是一種可怕的吶喊。低沉的聲音在黑暗中悄然響起,應和著歌聲,低聲吟唱著他們生前的名字。

卡里爾緩慢地張開雙手,閉上了眼睛,在黑暗中宛如雕塑般靜止了動作。但那聲音卻開始愈發劇烈,直至成為一種響徹黑暗的狂躁樂章。

人聲低吟,快速地尖叫並吶喊,用死前的聲音說出了兇手的名字。

響聲不斷,古樸而沉重,在廢棄的角鬥場中竟然有如實質般地響了起來。

卡里爾睜開眼睛,寒光一閃即逝。

沙坑開始在黑焰之中沸騰,宛如漆黑的岩漿般鼓盪不休。狂風漸起,如雷鳴般的響聲猛地響徹,努凱里亞的天空開始變幻,漆黑的夜幕下有沉重的雲層匯聚,在頃刻之間電閃雷鳴,落下暴雨。

平民們驚恐地抬起頭,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角鬥士們在給他們分配的營房中彼此交談,用他們特有的方式開解著彼此。極限戰士們仰望著天空,目鏡中倒映著閃電的色澤。

而卡里爾笑了,只有他笑了。

那古老的憤怒與古老的憎恨又回來了,纏繞在他的身上,黑焰纏身,使他看上去宛如披掛著鎧甲般駭人。他溫和地笑著,漆黑的眼中卻倒映出了枉死者們慘白的面容。

他們沉默地等待,在黑暗中佇立,形似鬼魂。

他們來自努凱里亞的沙漠,來自努凱里亞的雪山,來自努凱里亞的森林,來自努凱里亞的平原。

他們曾是平靜生活的人,卻被捕奴隊帶離了家園和家人,被迫成為滿手血腥的奴隸,失去自由、尊嚴,與一切。他們中的每個人都曾作為奴隸在角鬥場中戰鬥,以自己和同胞的性命去娛樂看臺上的所有人。

然後他們死去,死在沙坑之中,成為砂礫上的暗紅色,成為累累白骨中的一具。

憤怒。

憎恨。

渴望復仇。

閃電劈過天空,將雲層分為兩半,劇烈的雨中,卡里爾低沉地宣告,聲音清晰地穿透雨幕,抵達每一個枉死魂靈的耳邊。

“那麼,復仇吧。”

“以我的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