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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考斯之血(二,6k)

004.M31,考斯地面,耐瑞德城外平原。

歐爾——或者按照裝彈機僕格拉夫特的說法,士兵佩松,又或者統一一下,歐爾·佩松——不管如何,總之,他正在被激流沖刷。

唯一能阻止他被永無休止的浪潮沖走的東西只有他手裡緊緊抓著的一個破柵欄。他幾乎要窒息了,水平面還在上漲,它們沒過了他的下巴,將所有東西都變得又潮又溼。

更糟糕的是,這些水居然是滾燙的,是那種能把你面板燙掉的滾燙。

什麼,你想知道原因?

其實很簡單。

大概五分鐘以前,歐爾·佩松還在他的田地裡勞作。他是個農民,至少現在是。

他曾是帝國軍人,用十八年的服役換來了如今在考斯的一片肥沃土地。他乾的很好,夏季種花提供給上流社會的夫人小姐們享用,換季則種亞麻來為考斯的紡織業提供原材料。

他的鄰居們因他的天主教信仰半帶取笑地叫他‘虔誠的歐爾’,和他一起退役的裝彈機僕格拉夫特則一直叫他士兵佩松。

他生活得很好,很寧靜,他有朋友、鄰居以及一群一起在週日去教堂禮拜的信眾。歐爾·佩松對他的生活很滿足,直到五分鐘以前。

那時他從地裡直起腰看了眼天空,他看見很多飛過的船隻,它們幾乎佔滿了他這裡的一片天空。他認出了運兵船與補給船,另外的一些大傢伙他其實也認了出來,但他沒說。

這不算逃避,畢竟他知道,自己仍然是一名帝國軍人,他掛在家裡壁爐上的那把老鐳射步槍可以證明此事。

歐爾·佩松站在他的田裡,看著這些船。然後,突然之間,事情就變了。

首先到來的是一陣劇烈到彷彿要讓人瞎掉的光芒,緊隨其後的則是鋪陳開來,散在整個天空中的烈焰。雲層和藍天之類的東西一下子就消失了,火光幾乎讓天空變成了地獄。

歐爾·佩松下意識地想要找掩體——他已經意識到這是什麼了,這是艦船在軌道上的爆炸,但他沒見過這種規模的。

他花了半分鐘找掩體,沒能成功,四周都是亞麻,他要上哪躲?於是狂風席捲而來,火熱如獄炎,沒有半點憐憫。

然後是一塊從天而降的流星,慚愧啊,歐爾·佩松直到它快掉在地上時才意識到這是個什麼東西,而那時什麼事都已經來不及了。

它掉落在地,它比房子更大,它是一塊軌道的碎片,而且它掉在了歐爾·佩松的土地旁邊,落進了一片平原之中。大地為此而顫抖,狂躁的衝擊波將所有人試圖站立的人統統擊倒。

歐爾·佩松抱著腦袋趴在地上,眼角餘光看見他的亞麻被翻湧而來的氣浪撕扯成了風中餘燼。緊接著是被震起的泥土和石塊之類的東西如雨點般灑落,最後是雨水。

說得準確點,是軌道碎片撞擊地面讓平原旁的耐瑞德河飛上天空的河水。

一整條河。

一整條他媽的河。

歐爾·佩松在那一刻就知道自己的地多半是不能要了,他被撞的七葷八素,差點就要被沖走,若不是那柵欄,他現在多半已經躺在另外一個地方了。

但現在還不是放鬆的時候,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手裡的柵欄正在產生形變。

虔誠的歐爾在這一刻開始不斷地對他的上帝祈禱,希望這見鬼的柵欄能遵循考斯出品的精工品質別彎——但沒能成功,柵欄還是彎了,他被衝了出去。

要麼是上帝沒聽見,要麼就是這柵欄不是考斯原產的。他想。

他嗆著水,開始被水帶到它想要去的任何地方。他本以為這就是結束了,甚至開始祈禱自己待會別被衝太遠,結果突然之間,大地再次顫動。

一下、兩下、三下、更多下——歐爾·佩松抓住一個機會,從河流中咳嗽著探出腦袋,看見密集的火雨從天而降,每一塊都是一片碎片,每一塊的殺傷力都比導彈更大。

這場面比天上開始下阿斯塔特的空降倉還駭人,空降倉可沒這麼多,也不會朝著忠誠居民的城市與農田降落。幾分鐘後,或者十幾分鍾後,歐爾·佩松被河水衝到了地面上。

兩個人把他合力帶到了水更淺的地方,他神志不清,頭破血流地睜開眼,本能地坐了起來。

然後他看見屍體。

最起碼有一千萬那麼多——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瘋了,但屍體真的很多,沒有一千萬也有八百萬。河裡飄著的,岸上躺著的,被碎片和廢墟掩埋的.

他看著這一切,聽覺忽然恢復了,然後便是連綿不絕的尖叫聲與哭喊聲。那兩個人把他摁倒在地,其中一個從他自己身上扯下了一塊溼透的布片,捆住了歐爾·佩松仍在流血的左手。

他們在吼些什麼,而他卻沒心思聽。

“仁慈的上帝啊。”歐爾·佩松躺在地上,聽見自己的喃喃自語。“發發慈悲,救救我們吧。”

上帝沒有回應,回應他的是另一塊碎片。它落在不遠處的耐瑞德城裡,擊中了發電廠或反應堆之類的東西,於是大地再次震顫,這次還伴隨著沖天的火光。

地獄,我正身處一片地獄。歐爾·佩松想。

問題是,誰造的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