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扎布瑞爾的記憶中,奧都魯克要塞修道院是一座宏偉莊嚴的建築。
暗黑天使各連隊與遠征艦隊的旗幟掛滿了整個一層大廳的天花板,這些戰旗並非只用作裝飾的複製品,而是真正意義上從戰場帶回來的血腥之證。
敵人與戰鬥兄弟們的鮮血浸透了每一面旗幟,子彈或轟炸造成的損傷仍存在於它們的表面。沒有經過任何修繕,就這樣懸掛於所有人的頭頂。在這些旗幟之下,暗黑天使的新兵們會聆聽前輩的教誨與經驗,學到勝利的代價與榮譽的意義
為此,新生的卡利班裔暗黑天使將這裡視作一個至高無上的榮耀之所,泰拉裔的老兵們雖然有不同看法,但也的確認同有關於榮譽的觀點。
但這一切都已經遠去了。說來好笑,他明明身處‘過去’,卻沒有辦法將自己記憶中過去的要塞修道院與眼前的這一座聯絡起來。
明亮的燈光、奢侈的純大理石地面,其中甚至還鑲嵌著金子走廊的落地窗外掀起一陣殷紅的波濤,漣漪擴散,於萊昂·艾爾莊森的臉上映照出一片使人心悸的急促光亮。
年輕的原體神色平靜地站在原地,在這個原始版本的修道院中等待著扎布瑞爾的回答。
要怎麼回答?
目鏡之後,扎布瑞爾看了一眼米德里斯。後者正略顯疑惑地打量著他,這很好,畢竟現在還只是疑惑,但疑惑與懷疑之間只有一牆之隔,他不能任由其繼續發展下去。
“扎布瑞爾。”他微微欠身,雙手抬起,於胸前交叉,乾脆自報家門。“骸骨天軍。”
米德里斯眉頭稍松,還處於醞釀期間的懷疑消散了,但疑問仍存。扎布瑞爾甚至知道他想問什麼——一個骸骨天軍怎麼會在這裡?你們的大部隊應該還在銀河的另一端作戰.
幸運的是,米德里斯沒有得到將問題說出口的機會。年輕的原體微微點頭,腳步急促地遠去了,他們顯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扎布瑞爾不免生出幾分慶幸。
若原體再年長几歲,不,甚至只需要再給萊昂·艾爾莊森幾個月的時間用以熟悉第一軍團的具體結構,他都必定會察覺到扎布瑞爾身上那些細微的可疑之處。
暗黑天使自己甚至都能隨口說出兩個疑點,一是盔甲本身過於簡潔,缺乏身為骸骨天軍應有的複雜標識與徽記。二是一個骸骨天軍不該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卡利班。
若他是個火炎天軍,這樣的單獨行動恐怕還說得過去,但他並不是那些致命的滲透者.
扎布瑞爾微微轉身,望著原體遠去,這才繼續深入修道院。
這座古老的磚石建築內部並無太多第一軍團的戰士存在,他們也沒有像扎布瑞爾這樣步入深處,這給他的行動創造了相當大的便利。
凡人是很難察覺黑暗中到底潛伏著什麼的,尤其是一個經驗豐富的第一軍團老兵
扎布瑞爾雖然不敢說自己擁有夜刃或鴉衛們那樣的潛行技術,可他要是沒辦法在這樣的環境下自如行動,那他不如找塊石頭撞死,還得在死前抹除掉自己身為暗黑天使的身份。
扎布瑞爾花了十分鐘摸清楚整個修道院的構造,上下一共六層,算上地下室的話就是七層。白天時,他已經透過目鏡測算過這棟建築的具體高度與寬度,現在再配以實地探訪,他沒費多少力氣便推測出了這座修道院內一定存在著不少暗室。
在得出這個結論的三分鐘後,扎布瑞爾便找到了第一個。位於第二層東邊走廊,只需推開一閃隱秘得恰到好處的門扉便能進入其中。
他在這裡看見了一些私藏起來的書籍,有些屬於感官刺激,低俗且無聊。另一些則是些詩集,作者無名無姓,書籍本身的材質卻令扎布瑞爾忍不住地想往這裡放把火。
但他最終也沒這麼做,只是將那幾本尤其使人厭惡的、擁有皮質封面的書扯碎了扔在房間中央,便離去了。
想來主人回來時看見這幅狼藉的表情會相當有趣。
在接下來的十分鐘內,他連續探訪了八個新的暗室。其中僅有一個是個安靜的清修之所,主人大概只是將這裡當做冥想室使用。
其他七個要麼像第一個那樣充滿了違禁品,要麼就是擺滿了不知道從哪弄來的私釀酒。顯然,秩序騎士團的成員們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像平日裡表現得那樣,會時刻保持嚴格的清修.
小打小鬧。扎布瑞爾皺起眉。他沒指望直接發現叛逆的證據,但這些東西可不是他如此大費周章的理由。
暗黑天使停下腳步,在黑暗中躲過了兩個醉酒的僕從。待他們遠去以後,他方才踏上樓梯,朝著修道院的最頂層走去。
外界人聲鼎沸,到了這裡卻已經變得相當微弱,經由修道院內部層疊空間的傳遞後,這些聲音變得相當空洞、古怪。
扎布瑞爾側耳傾聽數秒,推斷出宴會大概快要結束了,明日的慶典才是重頭戲,人們今夜不可能徹夜狂歡
他意識到自己必須再快一些。
懷揣著自己對自己的催促,扎布瑞爾迅速地抵達了修道院的最高一層,並開始逐一排查那些可疑的地方,效率奇高。不過短短五分鐘內,又是四個暗室。
一個集會所,三個私人儲藏室,堆滿了畫作與金銀珠寶。從牆壁上懸掛著的旗幟來看,這三個私人儲藏室大概都屬於同一個人。
扎布瑞爾不經感到些許惱火,他一層一層地檢查上來,卻只發現了這些對他而言全然無用的紀律問題。
幸好,擺在他面前的還有最後一個可疑地點——位於最高層的一處議會大廳。從其佈置與裝潢的嚴肅程度來看,這裡應當是平日裡奧都魯克騎士們專用的會議場所。
扎布瑞爾沿著整個大廳走了半圈,沒費多少力氣就在演講臺的右後方找尋到了水平線較為古怪的石板。
他伸手將其扳起,看見一個碩大的空洞,其下是蔓延開來的黑暗,以及旋轉著往下的磚石樓梯。逸散出的空氣中沒有半點塵埃的味道,這裡一定經常被使用,一陣又一陣細碎的交談聲飄蕩而上,傳入了扎布瑞爾的耳朵裡。
他眯起眼睛,三步並作兩步地向下走,很快便抵達了樓梯底層。一條單行道出現在他眼前,道路盡頭是一個亮著燈的、沒有門的房間。一些披著白色長袍,戴著兜帽的人正在其內相互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