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梭機再次降落,艙門落下,卡里爾手提著一隻檔案箱跳了下來。
他沒空等到穿梭機降下階梯了——是的,他現在就是如此貪婪,就連這樣微不足道的幾秒鐘也要牢牢地抓在手中。
他一落地,便開始奔跑,長靴觸地,發出堅硬的聲響,卻沒能持續太久就被另一種聲音吞沒。這聲音氣勢非凡,震耳欲聾,不斷地迴盪。
它源自兩隻巨大的號角,由純粹的黃金與珠寶製作,每年光是修繕就要花上一筆鉅額的錢財。製作它們的人是一位身世顯赫的藝術家,他的一位祖先曾為帝皇幻夢號進行雕刻。
為了不辱沒這份榮光,這個家族世代努力,希望有朝一日能做出不負先祖之名的作品,而這位藝術家或許是其中最為接近之人。
他在三個世紀以前受人之託製造它們,為了鑄造這兩隻單高二十米的黃金號角,他用光了他的家族這些年積攢下來的所有金錢與人脈,自己卻在最後階段因過度勞累而不幸地病死
在他死後,這兩隻號角便在那一年的帝皇昇天節中被當地貴族聯名進獻給了聖吉列斯。他們為此還寫了一封長長的信,希望大天使可以代帝皇收下這份禮物,言辭懇切,幾乎令人落淚。
然而,那藝術家的名字卻在信中隻字未提。
最終,聖吉列斯也回了一封信,同樣言辭懇切,卻絕口不提收下與否。他只是說,希望這兩隻號角可以留在它們製造者的家鄉,既可吸引遊客,也可在每年的帝皇昇天節就地吹響。
如你們足夠忠誠,那麼我的父親就一定能聽見它們的聲音。這樣一來,他就能知道,是哪些忠誠者在思念他.
於是,作為一種傳統,這兩隻號角就這樣留在了第三百號要塞,每年都會吹響一次。至於帝皇到底有沒有聽見?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答案。
但是,那些聯名寫信的貴族卻多數都在之後的半個世紀內被一一地查封了家產。不是因貪腐而死,就是充公流放,少有例外。
很諷刺的故事,只可惜卡里爾現在沒時間再去了解更多了.
還有四十分鐘左右,這場盛大的凱旋儀式就將正式開始,而他甚至還沒到場。
他在六個小時以前就得到了通知,可是,就像馬卡多說的那樣,他也是政治的一環——政務院居然在這個節骨眼上給他發來了一大批需要親自到場檢查、簽署並在他的注視下歸檔入庫的機密檔案。
當事情處理完後,那本可悠閒到場的六個小時也就只剩下了短暫的兩個小時零二十二分鐘,若非他所乘坐的這架穿梭機速度較快,恐怕他現在還在宇宙中航行。
更要命的是,帝國各方勢力都必須在這次凱旋儀式上指派出一個重要的代表,而審判庭的人選就是他。
卡里爾非常肯定,這一套連續反應一定是某位掌印者的蓄意報復,但他完全沒辦法對此說些什麼。
審判庭指派他為代表有問題嗎?沒有,從各個角度來看都沒有問題。實際上,於公於私,他都應該在那盛大的紅毯與宏偉的城牆之下等待遠征艦隊英雄們的歸來.
如果他有時間能夠提前到場的話就更好了,好到不得了的那種好。
他狂奔,冷風呼嘯著吹過耳邊,過快的速度甚至逼得他不得不分出一隻手按緊帽子卡里爾終於情難自禁地嘆了口氣。
他真想讓無處不在的黑暗幫幫忙,直接帶他到會場,就像從前一樣輕鬆、簡單、自然。可惜,這是不可能的。
此時此刻,這座要塞此刻的安保等級已高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等級,各方人馬各顯神通,在安全一事上下了巨大的精力與手筆。
同理,得到訊息,從太陽系各處蜂擁而來試圖瞻仰原體榮光的人們也擠滿了它的每一個角落,那凱旋儀式的場地更是被超過十萬臺攝影機同時關注著。
而且,現在這個時間點,審判庭的隊伍絕對已經在那寬闊的道路兩旁排好隊,等著軍樂團吹奏樂曲了。若是他還像從前一樣忽然從黑暗處出現,那場面恐怕不會太好看
就算提前離開黑暗,轉而步行走入隊伍中也希望不大。他並不知道隊伍周圍到底安插了多少暗哨,哪怕只有一個發現了他,也必定會鬧出點亂子。
想著這些事,卡里爾只覺得自己的頭從來沒有像今日這樣痛過。好在這處專用的停機坪並不大,不過短短三分鐘,他便奔跑著抵達了升降梯處,而這裡早已有人在等待了。
兩名身穿黑色制服的審判庭特工一左一右地圍上前來,一人與他接頭,拿出一塊資料板進行身份識別,另一人則伸手拿過了他手中厚重的金屬檔案箱,按動耳麥,開始以暗語進行一系列複雜的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