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恐懼?”
“是啊,我的恐懼。”
在黑暗中,兩個聲音如此交談。前者嘶嘶作響,帶著不滿與好奇。後者同樣嘶嘶作響,但聽上去卻異常平靜,彷彿說話之人並非活物。
“這可真稀奇啊——”前者古怪地輕笑兩聲。“——我記憶裡的你是無所畏懼的。”
後者沒有笑,只是說道:“實際上,我恐懼很多東西。”
“比如?”
後者沒有再回答,他只是走出黑暗,它們不捨地發出細微的聲響,黏在鎧甲上不願離去,但後者心意已決。
它們很快便意識到了這件事,於是便只能無奈地將更多力量透過那僅剩的一點連結輸送過去,忠誠似獵人的獵犬
而後者對此完全無動於衷。
他仰起頭,稍微舒展了身體,向著腳下這艘戰艦發出了歸家的訊號。嗚嗚的風聲在瞬間響起,於無人的房間中環繞,聽上去猶如淒厲的咆哮。但事實是,這風實際上只是一種親暱的歡迎。
夜幕號對他的到來滿心歡喜。
扭曲的面甲之後,卡里爾微笑了一下,而夜幕號仍然急切。
在風中,它一口氣講出了許多事,比如諾斯特拉莫近年來的變化,亞戈·賽維塔里昂又對哪些人發了脾氣,它摧毀了多少艘叛徒與異形的戰艦——它說了很多,講得極快,但仍然不忘在最後發出一個邀請。
回來吧。夜幕號如此請求。讓我們為他們復仇,一萬年的哀悼已經夠久了。
我很想,可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但你回來了。
是的,有個東西欠了許多人的債,而我現在要去把它討回來。
我能去嗎?
很遺憾,不可以,但我下次會帶上你的。
好!
風聲消散了,位於他眼前的兩扇精金大門被瞬間開啟。卡里爾對它致以無聲的感謝,緩步走下了腳下高臺。
他身後漂浮著一枚漆黑的碎片,過去萬年中,它一直都被小心地安置在這裡。
這裡的人把它看作一種必須守護的渺小希望,決然不會想到,它的主人居然會把它當成一個稍微特殊些的傳送信標來使用
他走出大門,腳下甲板微微凸起,為他做了一次提醒,以及問詢。卡里爾眯起雙眼,看向正於走廊盡頭狂奔而來的一群黑影,在心底發出了感謝。
讓他們來吧,我想親眼看看他們。
夜幕號無聲地表示遵從。
他站在原地,平靜地等待——僅僅一秒鐘後,第一個黑影便瞬間止住了腳步,他雙手的閃電爪仍在綻放懾人的電光,但腳步已確確實實地停了下來。
由他為起始,狂奔的黑影們一個接著一個地停住了腳步,在昏暗的光線中凝視著那個高大的骷髏,沉默不語。直到數分鐘後,另一個人從走廊的盡頭走來,他們的沉默方才消失。
但走來的那人卻沒有穿著動力甲,而是穿著非常凌亂的制服。袖子被推到手肘,外套隨意地敞開,白色的襯衫一片皺巴巴
他甚至就連走也走得很慢,而這全都要歸結為他手中捧著的兩塊石板,此人正對它們怒目而視。
又過半分鐘,他終於走到那骷髏面前,隨後抬頭看了他一眼。
“我得說,還是這樣的你我看上去比較習慣。”亞戈·賽維塔里昂聳聳肩,蒼白的臉上泛出個微笑。
“而這樣的你,我幾乎從未見過。”骷髏答道,聲如洪鐘,在走廊間碰撞,製造出雷鳴般的悶響,賽維塔身後的黑影們不禁為這聲音而愣神片刻。
“怎麼沒見過?難不成我以前沒在你面前處理過這些該死的公文嗎?”
“有,只是從未如此疲憊過,但我的確記得你在它們面前死氣沉沉地念著寧肯和西吉斯蒙德再打個十來場的模樣。”
賽維塔不鹹不淡地冷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