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託·西卡留斯很信任自己的義肢。
在靈活度與穩定性上,它都比那隻被吃掉的左手要好。至於材料帶來的堅固,就更不用提。它幾乎能在所有方面勝過原本的血肉,唯獨在一件事上,西卡留斯對它稍有不滿。
——幻痛。
已經過去好幾年了,但他依舊會痛。
最開始是麻癢,但很快就會發展成近乎癲狂的疼痛。那些已經不存在的密集神經將在他身體的想象中發瘋似的抽搐起來,讓血肉變得滾燙、熾熱.就像是有無數根燒紅的鐵絲深深地刺入手腕,拼命地想要將那些金屬異化成原本的血肉。
但是,平心而論,西卡留斯完全能夠忍受這種痛苦,他只是無法接受它的存在——難道我的意志力如此孱弱嗎?
許多個夜晚,他都咬著牙齒如此捫心自問,卻從未有一次得到過答案。
可是現在,他似乎找到解決辦法了。
“準備好。”
他的對手善意地提醒,手中動作卻兇狠到令人懷疑他真的懷揣著殺戮之心。只聽見幾聲銳響,那把長刀便在接下來的兩秒鐘內接連打出了數個複雜難言的變招.其目的只有一個,即繞過西卡留斯手中的盾牌。
要做到這一點,他的對手必須真正意義上地騙到他,換言之,在這密不透風的可怕攻勢中,他的對手首先要讓自己露出破綻。
而這是非常危險的事,且不提一個刻意地僵硬落在西卡留斯眼中是多麼明顯的錯誤,單論那破綻本身是否會被擴大成為落敗的險情這一點,便會讓人生出懷疑:這樣做真的值得嗎?
西卡留斯認為不值得,但他的對手顯然持不同意見,於是兩人的意志便化為暴力,互相碰撞。在這密集如驟雨的打擊中,他們的呼吸與腳步卻未曾有半分凌亂。
西卡留斯知道,他的對手正在等待,他也同樣如此,但這件事一定是他先抓到機會
結果也的確如此。
在長刀與盾牌相互碰撞的第十六秒後,西卡留斯猛地向前踏出了一步,依靠盾牌的掩護,他朝前開始衝鋒。
力量與速度在頃刻間互相疊加,最終落在他那已有準備卻無法進行躲避的對手身上,將他撞了一個趔趄,長刀本身的攻擊範圍優勢也就此被削減,甚至變為劣勢,而西卡留斯已經握緊了他的左拳,金屬嘎吱作響。
第一拳,他打落那把長刀;第二拳,他命中對手的下巴.他本可繼續追擊,畢竟這兩拳還不足以結束戰鬥,但他卻主動停了下來,放下了盾牌。
“如何?”他問,左手仍然緊握。
“打賭是你贏了,表親。”他的對手非常灑脫地說,並微微一笑,走上前來主動握住了他的左手。
西卡留斯略微不自然地抽出左手,對他點了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麼——實際上,這場戰鬥也的確不需要多說些什麼,不過只是一群無聊的戰鬥兄弟聚在一起時相互聊天的附帶產物而已。
一方認為如果手持盾牌,那麼哪怕另一隻手不使用武器,也能對那些沒有動力武器的敵人造成極大的威脅;另一方則覺得,盾牌的優勢雖然在跳幫戰和近身戰中非常之大,但還不至於大到不拿武器也能幫助持盾者取勝的地步
多說無益,於是他們迅速地找了個單獨的場地,開始將理論付之於實踐。
“你打得真不錯。”他的對手,來自巴衛二的阿基奧如是稱讚,臉上仍然帶著笑意。“你服役了多久,西卡留斯兄弟?”
“十一年。”西卡留斯說。“你呢?”
“八年。”阿基奧聳聳肩。
兩人相視一笑,阿基奧伸手接過他的盾牌,西卡留斯則回身撿起他的長刀,就此離開空地。
穿過訓練場,他們快步回到了他們才剛剛建立不久的小圈子之中——巴衛二的拉芬與阿基奧兄弟二人,他自己,以及和他同樣來自第四連的烏列爾·文崔斯與帕薩尼烏斯·萊薩尼。
西卡留斯對拉芬與阿基奧這對兄弟瞭解不多,只知道他們是同一個酋長的兒子,彼此之間不只有聖吉列斯的血脈聯絡,但對於另外兩人,他可就非常瞭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