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車隊經過,近衛目光炯炯望著絕塵而去的眾人,對左右言道:“派人跟著,只要是過往貨商不但要嚴加盤查,還要跟隨其去往目的地,以免或有疏漏。”
這倒並不是針對哪一家車隊,只要是經過安邑城的貨商,都要被暗中監視,世子一個大活人,不可能就這麼憑空失去了蹤跡,綁匪想要抓他出城,唯一的辦法就是裝扮成貨商,這樣地毯式的搜尋,已經整整持續了半個月了。
出了平安坊,檢查最為嚴密的坊門就算是順利透過了,再往後只需小心謹慎些即可。西街的守備從來都不像南街那麼嚴謹,大有很多漏洞可以鑽,西城是老城區,又不像城北皇宮那樣經過修繕,到處都是殘破的舊房子,生活在這裡的,大多都是一些社會底層的人。
經過功德坊時,坊門確實和眾人預料的一樣,僅僅只有四五名守衛在坊門處值守,也許是已經過了飯時的原因,西市行人絡繹不絕,看上去反倒比繁華的城南更加充滿生機。
公孫勝平跟在車隊的最後,他已經察覺到朝廷的暗探尾隨在後,這一路上不離不棄的悄悄跟隨讓他十分焦慮,眾人是要出城而去的,但在官碟上,車隊卻是運貨到西市,再往前行可就出西市了,肯定會引起暗探的懷疑。
眼看逃亡大計即將成功,他不容又任何失誤。公孫勝平權衡之下打定主意,既然暗探一直跟隨,那麼暴露就是早晚的事了,如今西市人多,當可以製造混亂,眾人就可以渾水摸魚儘快脫身。
向左右使了一個顏色,左右都是久跟隨他多年之人,自然頓時領會,一聲吆喝,馬車似被驅馳,騾馬發狂了似的狂奔起來,幾架馬車風馳電掣狂奔,驚的沿街眾人相顧四散。
“馬受驚了,快躲開!”幾名刺客奮力驅趕騾馬,一點收束的意思都沒有。
呂幸這時已經從馬車坐席地下被放了出來,顛簸狂奔的馬車幾次將他甩到一旁的公孫曼身上,隱隱的芳香沁人心脾。他不是沒有見過女人,王府中侍女不計其數,其中有些姿色者也不在少數,甚至有些個別姿容還在公孫曼之上。
可他向來家教甚嚴,又深受父親的影響,覺得人生有一知己便已足夠,因此雖然已經年過二十,還是一個未經人事的少年,對於男女之事也只是懵懵懂懂,這時他被綁縛了雙手,難以控制自身的平穩,在急速前行的馬車裡,只能被顛簸的東倒西歪,好幾次撞在公孫曼的身上。
呂幸鬧了一個大紅臉,他原本對於這個女子並沒有什麼好感,一個五大三粗的江湖女子,並不是他心儀的型別,可是人生有時候就是這麼奇妙,人們往往會喜歡上一個自己以為並不喜歡的東西,人也是如此。
“前面車隊止步,馬上停車接受盤查!”十幾名近衛快馬從後面追了上來,兵甲不齊,顯然是匆忙中從附近抽調而來。
眾刺客都是武藝高強之人,自然對僅僅只有十幾人的追兵不放在心上,依舊策馬驅馳,發狂的戰馬拉著幾輛大車,飛奔在已經有些氣象的街市上,撞飛沿街路邊的攤販不計其數。
馬車並不如戰馬跑的快,很快近衛就已經拉近了與車隊的距離,更有幾十名廷尉衛兵從沿街趕來相助,一時間近衛氣勢大盛,人數臨近破百。
“馬上停車接受檢查,否則後果自負!”
近衛戰馬已經追到車隊之後,以刀身拍擊車身警告眾人。
公孫勝平想當年也是經過沙場之人,雖近年來專職經營刺殺業務,可畢竟當年的豪情尚在,見近衛追到身後也不慌亂,躬身向後連放三箭,三箭皆無虛發,三名近衛應聲落馬。
“賊子拘捕,速求支援!”
一時間長街之上長哨急促響起,尖銳的竹哨之聲劃破長空,能夠傳揚到很遠的地方。
近衛懷疑車中有世子,因此不敢施放弓箭,投鼠忌器之下,雖然人數眾多,卻反而沒有什麼辦法,只能緊緊跟在馬車之後,不讓匪徒逃脫。
車隊賓士向前,遠處一座坊門遙遙在望,灰褐色的坊門顯然已經經歷了很多年歲月的滄桑,看上去有些破敗,安邑坊三個大字赫然在目,這裡曾今是安邑最繁華的地方,隨著人口的迅速增加,新城區的建設如火如荼,城南與城東現如今才是安邑城的中心。西市已經逐漸淪落成了販賣一些日程用品的低端市場。
可安邑坊高大的坊門,卻好似還在彰顯著昔日的榮耀,迎風臨立在寒風裡,上頭因為新年而掛著的幾盞花燈為他添了一絲新意。
眾刺客無不大喜,只要過了眼前的安邑坊,往後便是一片通途,直達西城門,如今大軍尚遠在南門,只有上百追兵根本就不足為慮,只要順利出城,隨手解決了就是。
坊門漸近,許多細節都呈現出來,一個高挑的身影站在坊門之下,一人一劍巍然不動,彷彿她天生就在那裡一樣,那人身材修長,雖是女子裝束,卻頭頂高山冠,竟似有官爵加身,要知道高山冠可是王侯九卿才能妝戴的,尋常人絕沒有資格,更何況還是一個女子。
公孫勝平的營生決定了他必定要打聽清楚城中顯貴的樣貌,只一眼便認出坊門之下站著的正是呂布的長女呂如意,也是車中俘虜呂幸的姐姐,她竟然找到了這裡!公孫勝平雖然自恃武藝高強,可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聽說呂如意的戰技足以堪比當世一流戰將,雖然也可能是世人的謠傳,但她當年力敗曹將文聘,獨闖敵營定陶城的壯舉還是被眾人傳唱,許多坊間的說書人和戲文中都有她的傳奇故事。公孫勝平自認與一流戰將還有些差距的,這從他敗給龐德就可以看得出,而龐德還算不上事實意義上的一流戰將。
看到忽然出現在這裡的呂如意,公孫勝平頓時皺起了眉頭,這個意外的發生並不在他的預料之中,這突來的意外是致命的,足以讓他們此前的諸多努力功敗垂成。
呂如意的出現並不是意外,她一早就已經等在這裡了,在呂幸消失的這段時間裡,如意每日寢食難安,幾乎翻遍了安邑城的每一個角落,就在她絕望的時候,呂幸的老師龐統找上了她,對她說起了晉王的計劃,就是引君入甕之計。
這其實也是最簡單的計謀,就是從人的心中弱點出發,看準了刺客戰力有限,只能從薄弱點突圍,因此故意放出風聲,在東城戒嚴,不許任何車輛馬匹經過,這自然就斷絕了刺客往東逃亡的可能。然後把誓師大會的地點改在了南門之外,使得刺客對於朝廷的大軍心生畏懼,亦不敢從南門逃脫。
北門有三千守備軍,是守備軍的大本營所在,刺客一旦敗露,絕不可能在三千人的大軍中逃走。剩下的出路只有西門,西門自古不設重兵,只有一些常備的城門守衛百餘人,還是三班輪換,這西門自然就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在如意的瞳孔之中,馬車由遠而近,馬車伕猙獰的面孔赫然出現在她的面前,騾馬的鼻息差點就噴在她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