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天色才剛矇矇亮,葉葵便睜開了眼睛。
倒不是她不想裴長歌,只是大抵還是對一個人睡覺這件事太過於習慣,如今身旁突然多躺了一個人,怎麼都叫她覺得不自在。她不由想起新婚的那幾日來,其實從頭到尾她都還處在不適應的階段裡呀。
可是老天爺並沒有選擇給她適應的機會跟時間,而是直接便將裴長歌遠遠地送到了戰場上。
所以即便連肚子裡的孩子都已經這般大了,可事實上她卻是哪怕到了現在也還是對兩人同睡一張床的事覺得極不習慣。加上她的肚子日漸沉了,夜裡睡覺總是睡得不安生,這會身旁又多了個人,這覺自然也就更不安生了。
反之裴長歌倒像是真的累得狠了,這一覺便睡了許久。
葉葵看他睡得沉,便也沒有喊他,只靜靜就著晨曦打量起了那張許久未見的臉。
鳳城最耀眼的少年將軍,也終究有長大的那一日啊。
如今的裴長歌滿身風霜,下頜處青青的鬍渣更是平添了幾分疲憊。葉葵瞧著,隱隱覺得有些陌生起來。明明還是一樣的臉,可是眼前的這人卻似乎已經同數越月之前的那人有些不同了。
也是,哪怕是換了她,這會的心境想必也已經像是換了一個人吧。
這世上從來沒有會無緣無故對你好的人,可卻總有那麼多什麼緣由也沒有便恨不得將你從這世上抹殺掉的人。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可是你就只能死。
如今在承禎帝的眼裡,他也好葉崇武也罷。都已經是死人了。
他們分別代表了裴家跟葉家,而這一切卻又都不過是承禎帝想方設法要為自己最心疼的兒子清掃繼位道路的一種手段而已。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是憑什麼?
所以裴家不能就這麼倒下,絕不能!
眼下承禎帝只會將重點都先放在同阿莫比和親的事上,暫時應當還不會立即便同兩家動手才是。這也就是說,在流朱公主出嫁之前的這段日子裡,他們還能有一口喘氣的機會。
可是恐怕也就僅僅只有這麼一段喘氣的機會而已了。
一旦等到流朱公主二嫁成功。承禎帝一定就會快掃蕩的步伐。
只是有一點,葉葵還沒有想明白。承禎帝是為了什麼,才會這般迫不及待地便開始動手了?七皇子、玉妃,有些事應當早就在許多年之前便已經定下了。可是直到最近,承禎帝的動作才突然間變得飛快。
事出必有因。
這其中肯定有什麼契機在。只是他們如今都還沒有察覺到而已。
葉葵盯著裴長歌下頜上青青的鬍渣,皺緊了眉頭。
流朱公主的婚期在兩個月之後。對公主的婚事來說,兩個月的籌備時間也著實算得上倉促了。想想當初她跟葉崇武完婚的時候,時間也是這般的趕……只是相似的情境,卻分明是截然不同的兩樁事。
葉葵無聲地嘆了一聲,只有兩個月的時間而已。他們要在這短短的兩個月裡想出遏制承禎帝的辦法來。
逼宮……偽造詔書……謀反……
剎那的時間裡,葉葵腦子裡便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大堆的詞來。
每一個,只要失敗。他們這群人所面對便只有死這一條路罷了。可是不這麼做,他們依舊也還是隻有死路一條罷了!
倏忽間,葉葵腦子裡突然閃現過一個身影。
她差點便忘了,五皇子還在呢!
五皇子何時出事。事情便是已經走到了最後那一刻。而今,容梵充當了兩國和談的使者,在承禎帝面前的地位陡然升高。流朱公主曾跟葉葵談過要去見一見容梵夫人的事也不了了之,並沒有得到絲毫有用的訊息。緊接著,便是葉崇武跟裴長歌的死訊,再然後便已經成了如今這幅模樣。
不論哪一件,都幾乎要驚掉世人的眼睛。
葉葵想著。突然覺得小腿一陣痠麻,禁不住低低喊了出聲。
一旁睡著的裴長歌驀地驚醒,啞著嗓子問道:“出了什麼事?”
“沒事,只是腿抽筋了。”夜裡睡得不好,她一來本不容易翻身,二來又怕隨便動彈驚醒了他,所以維持一個姿勢的時間實在太久了些,這會小腿便一點徵兆也沒有的便痠麻了起來。
裴長歌聞言急忙掀開被子為她舒緩起小腿來,“可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