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端是一個低沉的男聲,他的聲線壓得很低,分明聲音很好聽,可偏偏每一句的話尾都破碎在低咳聲裡,以至於給人一種身體羸弱,連說話都有些吃力的感覺。
但是有些時候,氣場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是確切存在的。就比如這個喚名為“白”的男人,即便是夾雜著病意的聲線也掩飾不了他的氣場,莫名給人一種極為深邃而又捉摸不透的感覺,猶如暗夜之中閃爍不明的星辰。
“還沒有,現如今火已經點起來了,就差最後的一把乾柴了。”
對於男人的發問,沈川源給予了直截了當的回答。他的聲音冷冷清清的,像是在說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沒有一丁點多餘的感情。這顯然是他不為人知的一面,如果顧期或是何漫舟在場,想必會覺得十分意外,一如他話語的內容。
“關於巫族的東西我在調查,不過,你給我的線索是不是太少了?”
“我給你的線索已經很多了,太貪心可不是什麼好事。”電話那端的聲音明顯更冷,分明帶著玩笑的語氣,卻顯得分毫不留情面,“如果不是我,沈先生又哪裡找得到巫族,能瞭解到這麼多的隱秘?我想想......你應該還跟沒頭蒼蠅一樣,去調查著你老師失蹤的原因,不知道他到底惹上了什麼樣的忌諱,更不知道你的那位漂亮的小師妹有多麼危險吧?”
原本就有些尷尬的聊天,在對方提到何漫舟的時候徹底降到冰點。
調查莫城的事情沈川源已經花了好一番功夫了,他一直不想讓何漫舟捲入其中,所以很多事情都是單獨進行的。其中不乏去驗證白的話,並在得到確認之後頂著天大的壓力,不惜與虎為謀地繼續調查下去。
而沈川源做的這些,無非是為了找到何盛和保證何漫舟的安全。
“你的老師查到的,可是樓蘭古國巫族的傳承,那不是一般人能碰觸的東西,只有神祗傳承的最純淨的血脈,才能在虛空之中召喚通天塔,開啟虛與實的界限,到達葬神之地。很顯然,你的老師是其中之一,這也是他失蹤的原因。”
可是沈川源再怎麼也想不到,就在自己調查的過程中,何漫舟還是捲進來了。
白亦從的突然出現打破了某種僵局,原本持平的天平也隨之徹底傾斜了。
在何漫舟去塢城之前的那次談話,沈川源至今記憶猶新。
何漫舟還在唸高中的時候,他就已經認識她了,說一句看著她從懵懵懂懂的小丫頭,一直長成現在這個風風火火又獨當一面的大姑娘也不為過。所以對於何漫舟那些欲語還休的小心思,以及她斟酌了好半天最後還是不願意講出口的後半句,沈川源比誰都明白。
那次道別的初衷,是何漫舟在跟他交代行程。
可是她明顯是沒有說實話的,出席拍賣會也並不是真正的目的。何漫舟難得說了謊話,她沒有跟一貫最為信任的大哥哥敞開心扉,比如她是如何跟白亦從搭上關係,又是因為什麼才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親近到一起調查的程度,她都沒有如實去說。
沈川源知道,何漫舟從來不是莽撞的人。
她雖然單純而直接,但是並不傻氣,相反可以說是相當聰明的人。在小事情上何漫舟有可能大大咧咧不拘小節,可是在處理大事的時候,她看得比誰都透徹,至少不會是那種被人牽著鼻子走,一股腦地栽進去的性格。
在短短几天的功夫就能對白亦從信任到這個程度,想必是何漫舟知道了不得了的線索,又因為事情太過慎重而不願意告訴其他人,就比如白此前知會過的白家藏著的秘密——那些關於遺王寶藏的事情吧。
在思考這些的時候,沈川源沉默的時間明顯有些長,再開口時聲線也有些冷了。
“白先生,話不能這麼說吧,難不成會以為我看不出你的目的,真當你是在好心幫我不成?”沈川源冷笑了一聲,毫不留情地說道,“說白了我們之間沒有什麼情分可言,不過就是合作而已。你想利用我找到神女的戰衣,我也需要你在關節時刻幫我師妹一把,無非是互相利用,難道不是我這邊一切順利才更好嗎?”
“合作是沒錯,不過,合作可是需要籌碼的,沈先生。”
隨著半聲剋制著的低咳,電話那頭的男人笑出了聲來,像是很肆無忌憚似的。
“神女的戰衣我勢在必得,你無非是給予我助力罷了。我固然承認你目前為止幫得上忙,可以給我省去一些麻煩,這些也只是等價交換而已。否則我又不是慈善家,完全沒有必要陪你扯來扯去,而你的作用也僅限於此。或者換句話說,如果沒有你的出現,不過是讓我多繞一些彎子罷了,並不會改變最後的試探進展。”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沈川源壓低眉峰,剋制著自己的火氣。
“我的意思是,該做的我已經告訴你,你可以做到什麼程度,有沒有能力拿到神女的戰衣,那都是你需要考慮的事情。”男人的笑意裡帶著嘲諷,宛如沒有任何感情,“成年人的世界可不是童話故事,尤其是和幽靈合作——神祗的詛咒必然代表著危險,處理得好,說明你有跟我合作的資本,處理得不好,是你不自量力,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你就不擔心我提前終止合作嗎?”
“我為什麼要擔心,該擔心的不是你那位如花似玉的小師妹嗎......嘖,神祗傳承,還真是了不起的血脈呢。”男人漫不經心地說道,“所以,我已經幫你到這種程度,你不感謝我,不去想該怎麼在神祗降世的時候救她,還反過頭來怪我,沈先生,你還有什麼可不滿的呢?”
這番話居高臨下,像是吃準了沈川源會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