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清楚“Me Too!”標語的含義以後,張潮才鬆了口氣;不過也感嘆了一下世道變幻莫測。同樣的字眼,早十多年出現,內涵竟然和自己記憶裡截然相反。
應付了幾句記者提問,張潮就穿過人群,跟著大衛·米勒等人徑直出了站廳,乘坐上出版社派來接他們的計程車,一路直奔酒店。
得益於張潮一路來為新書釋出做出的種種“正面貢獻”,Simon&Schuster出版社為他們訂了紐約的希爾頓中城酒店,這裡距離Simon&Schuster出版社總部只需要步行5分鐘。
張潮住的是豪華套房,酒店房間的視窗,可以直接看到著名的洛克菲勒中心,還可以瞥見時代廣場的一隅,屬實是黃金地段了。
新書釋出會在3天以後,地點原本定在著名的巴諾書店的紐約旗艦店,但是隨著張潮在美國影響力的發酵,臨時又調整為紐約公共圖書館(NYPL)的主館。
這裡的活動場地本來極難申請,至少要提前23個月。但是Simon&Schuster出版社和紐約公共圖書館一向合作關係緊密,這次恰巧有個藝術展臨時撤展了,空出來的場地就給了張潮的新書釋出會。
不過時間也比原定的推遲了1天,給張潮等人留出了寶貴的休息時間。
張潮剛剛洗漱完畢,想要好好休息一下——畢竟連續幾天睡在火車上,即使是豪華包廂,也讓人精疲力盡。
但是門很快就被敲響了,是許蕊雅。她給張潮送來了一張長長的清單,都是各種不同人物、機構希望和他見面、邀他晚宴,或者乾脆直接請他捐款……
有什麼紐約藝術家聯盟,全美平權運動委員會,還有唐人街某某華人總商會,甚至有動物保護協會請張潮跟隨他們一起去海上阻擋日本的捕鯨船……
“這不是有棗沒棗打三杆子嗎?”張潮看得一個頭兩個大。把紙張又塞回給許蕊雅,對她道:“能推的就推掉,尤其是騙我上船這種……其他所有事情,我都授權由你來處理。
除非是有關新書釋出會的事,我不得不出面的。出版社那邊開會,你能替我去的也替我去。”
許蕊雅高興極了,連忙應了一聲:“好!”興沖沖地離開張潮的房間。這份清單裡,除了那些不太靠譜的邀請外,有不少是其他出版社以及作家相關事務。
許蕊雅恰好可以透過這個機會,拓展「潮汐文化」在美國的業務,也為自己延展出更多的人脈。
送走許蕊雅,張潮已經睏意全無了,搬了張椅子跑到房間的陽臺坐著,手裡端著茶杯,看著腳下的車水馬龍,望著遠處高低起伏的城市天際線,陷入了沉思當中。
一部在旅途中醞釀,此刻終於初具雛形的新——《原鄉》——正在他的腦海內反覆洗煉。
“原鄉”,從字面上解釋是“祖先遷移前所居住的地方”,是一宗一姓血脈的根基所在,比“故鄉”更為深邃和悠遠。
但是“原”這個字,不僅是“原本、原先”之意,它的本義是個動詞,意思“探究根本”。
所以,在張潮的構思裡《原鄉》這部,還有“探究何為「鄉」,「鄉」的根本是什麼?”的意旨。
張潮不是想寫一部人們所熟知的“家族史”,例如《白鹿原》或者《百年孤獨》這樣。而是想從華人一百多年的異國遷徙歷史當中,去尋找「中國人鄉土情結的根源」;
以及這份根源如何深刻影響了這些遷徙者和遷徙者的家人。
這份靈感最初來源於許蕊雅、蘇珊向他解說的19世紀美國華工的移民史、奮鬥史,引發了他對“華人遷徙者”身份的思考——
張潮是福海人,福海自古以來就是中國向外遷徙的大省。從明清兩代舉家,甚至舉族“下南洋”;到近幾十年坐漁船到日本福岡衝灘;再到擠在集裝箱裡遠渡重洋去美國……
“媽祖一拜,全球免籤”雖然是句玩笑話,但基本也如實反應了福海人超乎全國其他地區人民的那種“離家出走”的衝動心態。
福海本地總人口不過3500多萬,而有記錄的海外華僑就超過了1700萬。
看起來,似乎這裡的人們對「鄉土」是沒有執念的,隨時都會離開這片土地。
但好玩的是,這些人去往異國他鄉以後,往往又表現出極其強烈的「鄉土情結」,並付之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