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雪峰忍住想攔她的念頭,看賣東西的人唱獨角戲。
橫空伸出一隻手搶走了錢包:“你怎麼還在這裡磨蹭?阿媽需要人幫忙,還不快些回去?”
“倉央?你幹嘛?把錢包還我。”
倉央陪著笑對老闆說:“大叔,不好意思。她是我家的幫工,阿媽現在著急用人,以後再來買。”
老闆見煮熟的鴨子要飛了,很是不高興。
倉央又說了幾句抱歉的話,瞪著眼說:“你怎麼還站著?不想要工錢了?”
傅雪峰趁機把蕭暮雪往門外推:“回去。”
老闆只得作罷,抬手把鐲子甩進首飾堆,眼睛已盯上了剛進門的男客。
大街上人來人往,還很熱鬧。倉央左右看看,把錢包扔給蕭暮雪:“說你腦子不好使,你還不承認。那鐲子根本不是純銀的,成本不會超過五十塊錢。”
“怎麼可能?你騙人!”
“我騙人?那家店是我們這裡出了名的假貨店,專宰外地客。不信你就回去看看,看看有沒有本地人去買東西。”
蕭暮雪不說
話了。
“那鐲子看著漂亮,你買回去戴不了半個月,就烏漆墨黑,廢料一塊。還四百元!你倒挺大方的。要不是看你在我家幫工,也算是自己人,我才懶得管你這破事。”
蕭暮雪揪著頭髮,懊惱極了:“我看那老闆蠻真誠的,居然騙人!”
“真誠?那是你瞎!你想買首飾?”
“聽人說藏區的銀飾好,我想給媽媽買個鐲子。”
“跟我走,我帶你去。”倉央開始介紹路邊的商店:哪家的皮貨好,哪家的犛牛肉不錯,哪家的酥油茶名聲在外,哪家的肥腸粉真材實料,哪家專門殺生坑人,哪家誠實可信……
街道的盡頭有一座小山坡,小山坡的後面有一片小樹林,小樹林的旁邊有一間小木屋,小木屋有一扇破破爛爛的小木門。
“這地方咋鬼氣森森的?人口販賣地?”
“你不值錢。值錢的東西都在這道門裡。”
敲開門,一位黑衣黑褲的老女人盤腿坐在椅子上抽旱菸。見有人來,也不招呼,依舊不緊不慢地吧嗒菸袋。
“蘭姨,我帶朋友來了。”倉央恭敬地候在一旁。蕭暮雪學著他的樣子,恭恭敬敬地打了招呼,恭恭敬敬地候著。
蘭姨又抽了口煙才抬起頭來。只見她面板黧黑,雙頰高凸,眼睛深陷,形容枯槁,乍一看像個抽乾了血的骨架子。黑衣襯著她的枯瘦,蒼老中透著詭異。看見蕭暮雪時,她那雙灰褐色的眼睛似乎變明亮了,隨即又暗了下去。“姑娘是遠客?”她的聲音十分柔和,倒不像是她本人發出的。
“是的。我是來這裡讀書的。”
蘭姨爬上破木梯,從高處取下一個鋪著黑布的盤子:“找找看,看看有沒有你喜歡的東西。”她衝著傅雪峰的方向吐了個煙泡,目光深沉。
盤子裡放著許多造型奇特,顏色暗沉,年代似乎很久遠的首飾。一隻雕著花紋,積滿了黑垢的手鐲躺在盤子一角,等著識貨的人把自己帶走。
蘭姨撩起黑布擦拭手鐲,直到它褪去塵垢露出光亮的面目。
“好漂亮!多少錢?”蕭暮雪摸著手鐲上精雕細刻,栩栩如生的蘭花,為那美麗所傾倒。
“五百。”
蕭暮雪二話不說就去掏錢。
“你不跟我講講價?”
“我喜歡它,它就是無價的。”
“你不怕我和這小子聯合起來騙你?”
“倉央脾氣雖臭,坑蒙拐騙的事大概還是不會做的。如果真的被騙了,也沒關係。活在這世上,哪有不吃虧上當的。我就當買個教訓好了。”
蘭姨枯枝般的手拍了拍盤子:“不給自己看看麼?”
蕭暮雪無意在自己身上花錢,又不想拂別人好意,便隨手撥了撥盤子裡的首飾。一枚小小的暗黑的指環滾了出來。那指環並不多漂亮,但藤花的花瓣層層疊疊,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宛如活物。蕭暮雪素來喜歡花花草草,自然對其愛不釋手。她把指環戴在右手的中指上,大小竟然剛剛合適,就好像是為她量身打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