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暮雪拎著行李箱向前溜達,途徑校門口的小賣部時,慢下了腳步。這家小賣部的東西分門別類,排列得非常整齊,連那些放在外面的小商品,也是成行成列的。看得出,這家小賣部的主人是個講究的。離小賣部不遠的地方是一道四四方方的鐵門,上面掛著把油光水亮的大鐵鎖。這道門正對著一條水泥過道,兩邊種著柏樹和鮮花。一道造型別致的拱形門連著一個非常別緻的小院,院牆的角落裡放著兩個古色古香的大水缸,一個裡面養了魚,一個裡面種著荷。蕭暮雪高興起來:都說這橋河中學是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我看未必。雖說這地方比寧南中學高不了幾個檔次,終究還是好了不少。她摸了摸荷葉,繼續往前走。穿過一扇圓門,眼前是個長方形的小院落,青磚黛瓦,左右對稱。院子中間是一個狹長的花壇,花壇裡青草悠悠,鮮花盛開。出門走幾步左拐,就是男生宿舍,同樣是一字排開的青磚大瓦房。再往前,是家屬院、教師宿舍和一塊十分寬敞用來晾衣服的地方。女生宿舍就緊挨著建在一個高臺上,宿舍的外牆長滿了綠油油的爬山虎,煞是好看。高大的梧桐環立四周,像忠誠的護花使者,日日夜夜看護著這些青春待放的花朵。蕭暮雪找到班級的宿舍,見門開著便進去瞧了瞧。一眼看過去,只剩下靠窗床位的上鋪沒有人。她使勁把行李扔上去,拉過椅子坐下來歇腳。這間宿舍不算大,六架雙層床,緊靠牆壁,對面而立,供十二個人使用。屋子中間擺放著六張條桌,用來放零碎的小東西。這裡是在伙食團統一買飯吃,不需要裝糧食的箱子,只把衣服疊好放在枕邊就可以了。
簡單整理了床鋪,蕭暮雪溜達出院子,到處逛去了。時間不長,她已完全熟悉了學校的環境。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個不知被蕭蘭樞講了多少遍的生存法則果然是對的。她學著蘇世安的樣子點點頭,又學著蘇世安的聲音自語:“蘭樞果然好學問!”
“你是誰?在這裡轉悠什麼?”一個衣衫整潔的中年男子站在院牆處,緊繃的臉看起來過分嚴肅了。他想:這姑娘古靈精怪的,估計是個不好管束的。
蕭暮雪立正站好:“我是高一的新生蕭暮雪。”
中年男子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新生?難怪面生。報到了沒有?”
蕭暮雪吐了吐舌頭:“忘記了。”
中年男子轉向另一個方向:“跟我來。”
“請問您是?”
“張宇涵,高一的年級主任。”
“年級主任?”
“就是文理科的班主任都是我。”
蕭暮雪偷偷扮個鬼臉:壞菜了!又遇見一個像爸爸那樣的學究先生。
張宇涵揹著手在前面走:“把你的錄取通知書給我看看。”
錄取通知書?蕭暮雪從褲兜裡掏出那張被揉得皺皺巴巴的紙,三兩下開啟,使勁抖了抖,雙手奉上。
張宇涵的目光在科目分數處停了幾秒鐘,將通知書摺好:“以後要認真學習。”
蕭暮雪心想:他竟然沒問我為什麼英語是零分。這個學究先生有點意思。
張宇涵指著通往學校外的小道說:“這裡有時會停水。這條路出去往前走幾百米,有兩口井,可以用作吃水。再往前走,那裡有個不封口的池塘。池塘底部有泉眼,四季流水,水流清澈,可以洗衣服。”
蕭暮雪畢恭畢敬地說:“謝謝老師。”
張宇涵走得快了些:“謝啥?專心念書就好了。去收拾收拾,要上晚自習了。”
蕭暮雪行了個禮,回宿舍去了。
高中生活就在這師生二人一問一答的對話中開始了。
三次摸底考試後,蕭暮雪已經跟班上的每個同學都混熟了。四五十個人的班級,女生只有十來個,純屬寶貝。青春期的男孩子,對女生格外殷勤溫柔。女孩子以蕭暮雪為中心,經常欺負得男孩子們喊爹叫娘,卻並不真的生氣,依舊相處融融。
蕭暮雪寫給家裡的第一張便條上是這麼描述她的高中生活的:我每天都非常忙,也很充實。我喜歡不苟言笑的班主任老師,喜歡班裡的每個人,喜歡校園裡的一草一木,甚至連食堂那些時鹹時淡的飯菜,我也是喜歡的。我過得很好,請不要再以我為念。
蕭蘭樞看完信後只說了句:我蕭蘭樞的女兒,本就該如此。
一天,吃過午飯,蕭暮雪正帶著女生跟男生搶乒乓球檯,班長站在校門口扯著嗓門喊:“暮雪,蕭暮雪……張老師找你。”
蕭暮雪把剛搶到的乒乓球拍塞給同班的女生,扭頭就跑。背後傳來學習委員急迫的叫聲:“暮雪!暮雪……幫我看看這個月的月考成績!”
“還有我的,暮雪,還有我……”
“我的你也順帶給看看!”
蕭暮雪心想,乾脆你們跟我去得了。她腳底生風,很快就到了辦公室。
說是辦公室,其實就是間並不寬敞的水泥地的屋子,中間拉一道簾子,一半住宿一半辦公。靠窗放著一張長方形的桌子,上面擺滿了書籍、試卷。後面用來生活的地方放了一張雙人床,一個簡易煤氣灶,一個雙開門衣櫃,一把椅子和各種生活用品。兩張凳子靠牆擺放,上面放著一摞還沒改完的卷子。一些嬰兒用品掛在牆上,花花綠綠的,倒也是種裝飾。這個時間段是購物的高峰期,張宇涵的妻子劉雨燕帶著孩子在小賣部忙活,只有張宇涵在窗前看書。見蕭暮雪進來,他把一份試卷放在桌子上:“老規矩,我給你掐時間。”
從上個週末起,每天午後一份試卷已是慣例。語文、數學、英語、物理、化學和歷史已經做過了,今天是政治,應該是最後一科了。蕭暮雪瀏覽完全卷,開始答題。
張宇涵的書還沒看到三分之一,試卷就做完了。他大致看了看答案說:“你就一點都不好奇,我為什麼要讓你單獨做這些試卷?”
“從小我就被教育:不該問的不問,不該說的別說。老師您這麼做肯定有您的道理。該讓我知道的,您自然會告訴我。不然就算我問了,也不會有答案,我又何必自討沒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