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屋中,千珊才發現江呈佳身上的衣裳,東破一塊,西扯一塊,襤褸不堪。
她登時大驚,上前拽住江呈佳的手,問道:“姑娘,你身上這是怎麼了?怎麼破破爛爛的?今夜出去尋主公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嗎?對了,姑娘,主公呢?”
小丫頭一連串的問題,神情十分緊張嚴肅。
她反應這樣劇烈,再次把江呈佳嚇了一跳。
“你怎麼一驚一乍的?我沒事。君侯他...隨意找了一間屋子,歇息去了。”江呈佳盯著他,此刻臉上的緋紅已漸漸褪去,脖子間那一排因歡 愛而留下的整齊的青紫印子早被她用厚重圍脖藏了起來,因而千珊看不懂。
她面不紅心不跳的編著謊話,眼下更奇怪於千珊這一反常態的驚乍反應。
千珊稍稍滯愣,遂又轉了口風道:“您沒受傷就好...”
江呈佳一臉狐疑的盯著她看,上前兩步,雙目逼視:“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千珊,你為何今夜這麼緊張我?”
千珊僵著臉,見她如此相看,不由磕磕巴巴道:“奴婢...怎麼可能瞞著您什麼事?這幾日,奴婢可一直同你在一起,要有什麼事...姑娘你怎會不知?”
江呈佳一聽,亦覺得有理,便放緩了目光,又道:“罷了罷了,不問你了。快些說說,落雲莊究竟怎麼回事?”
她從寧南憂口中得知付博設計沐雲與薛青的事情,只曉得大概,卻不知其中真正原委。此事雖已時隔五月,且危局早就被沐雲化解,但江呈佳仍想知曉此中詳細。因她總覺得,付博對沐雲施的這番詭計,不論謀局還是佈置都讓她覺得分外熟悉。
千珊唯唯諾諾的開啟卷冊,先行閱覽起來。然而,這其中內容越是深入讀之,越令她義憤填膺,難以平息怒火。
待江呈佳朝她看過來,千珊才漸漸從中回神,遂為自家主子解釋了起來:“是這樣。臘八那一日,鄧府私宅爆炸後,周圍民巷坍塌,死傷無數,多有難民,為了照顧這些人。公子才會買下那落雲莊。誰知,這落雲莊,本就是付博設下的一個局,為了拖公子下水,付博假造了田莊賬簿,打算找時機陷害江府,將他這些年的黑賬嫁禍給公子。
然則,此事還未著手進行,公子便已經與太子、廷尉前往廣信清案了。付博害怕當年的事情曝露,便在公子離京查案後,改變了計劃。他將雙剎幫幫主殷實招入了京中,讓其研製了合 歡藥。並前往其嫡子付仲文的軍中,假意讓其代替自己參加李太傅的壽宴。付仲文放下軍中事務,在回府路途上,遇到了街頭鬧事的孫大漢。
這同樣也是付司空佈置的局,他利用了付仲文的善心,以及沐雲姑娘的豪俠之氣,製造二人初遇,並將少年孫計安插入了江府。之後,他強迫付仲文前往李夫子的宴席,又呼叫李府中的細作,篡改了宴客名單,將沐雲的坐席安排在付仲文身邊。付博早知自己的兒子不會順從聽命對沐雲姑娘做出禽獸之事。
這個衛將軍雖心狠手辣,不近人情,心中卻有一人藏於心底,絕不可能為了他父親,拋棄心愛之人,又去欺辱旁的女子。他不屑,也不願如此。正是因為這一點,付博才能借付仲文之手向沐雲姑娘傳遞資訊。讓沐雲姑娘知曉,付氏準備對江氏出手。
正如他所願,沐雲注意到落雲莊上鬧出的命案,並將薛青派去莊子上調查此事。那樁命案,正是付博特地為了薛青與沐雲姑娘準備的。實則是一樁假案,付博動用了太尉府與廷尉府的人脈,製造假象,讓房四叔以為付氏子弟真的在落雲莊鬧出了命案。這才能引薛青出城。江府防範之際,絕不會讓沐雲姑娘前往那般危險之地。
這便合了付博的心意,徹底分開了薛青與沐雲。他再設計,買通了京郊馬匪,命其大鬧街坊,製造混亂,並故意命人傳出薛青被馬匪擊殺於郊外的傳聞,引沐雲姑娘出江府,欲將沐雲姑娘困於京郊,讓少年孫計趁此時機偷下媚藥,並令殷業假扮付仲文,使得沐雲姑娘誤以為付仲文要將其迷姦,待事成之後,又讓薛青與沐雲姑娘相見,再故意將主僕二人放歸京城。
因為這樣,他便能放出傳聞,說薛青被人擊殺於郊外的訊息為假,誣陷木雲姑娘為放假訊息的幕後之人。傳聞正盛時,再添油加醋,讓眾人以為沐雲姑娘是因為與薛青的姦情被人發現,才會故意演此戲碼,目的是假死脫身,與薛青私奔。若這事被魏帝聽聞,定然要過問。
這樣,付博便能逼著沐雲姑娘與薛青堂上對峙,令沐雲說出是付仲文要玷汙其身的事實。這時,付博再用他安排的其他人證明付仲文的清白。如此一來,便能圍困江府,使得魏帝以為沐雲與江府鐵了心要動搖付氏一族,動搖魏帝的根基。屆時,魏帝必然會大怒...將公子召回,對峙此事。”
千珊說完這番話,口乾舌燥的蹲在案几邊上,給自己灌了好幾盞茶,又接著道:“然而付博沒有想到,此事出了變數。其子付仲文察覺了他真正的計劃,在薛青被困於落雲莊時,出手相救,並讓薛青歸去江府通風報信。這才使得沐雲姑娘得以謀劃,破此危局。”
江呈佳聽著她的訴說,額心微微蹙著,奇怪道:“千機處怎麼記錄的這樣詳細?居然連付博原本的計劃都寫出來了?”
千珊小臉透著紅,不知是解釋的太費勁,還是因卷冊所錄之事而生氣,她抱起茶壺,咕嘟咕嘟一陣猛飲。
江呈佳來到她身側,從她手裡抽出那捲帛書,又重新看了一遍。
潔白的帛書上,娟秀小楷寫於其上。她立即明白,此書究竟為誰所錄,正是沐雲自己所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