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圍觀了阿沅大鬧男院後,杜紹卿就對阿沅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經常在上學下學的路上等阿沅,有時還讓婉兒替他給阿沅捎紙條。婉兒每每一說“這樣不好,還是不要了吧”,杜紹卿就擺二叔的架子,最後婉兒又不得不為他捎紙條。
杜紹卿老讓阿沅指點他功夫,每次都借指點的名義誘導阿沅教他,頭兩次阿沅沒察覺,不知不覺間就露了幾招,後面就再也不上當了。杜紹卿生氣說她小氣,她只好認了這個名號。誰叫她答應過阿貴,不許把功夫外傳呢。要是傳出去了,不僅阿貴不會再理她,還不會再教她功夫,那她損失可太大了。杜紹卿再重要也沒有不能跟阿貴學功夫重要啊,遂阿沅後來都果斷拒絕。實在逼的沒法,只好如實招供,他才不再糾纏。但一逮著機會,他還是誘導阿沅亮招。對此,阿沅覺得好煩,時常疑惑他是怎麼唸到大班十七年的。相識以來,真是沒看出這人哪兒優秀了,太奇怪了。
兩個月嗖地就過去了,學末測評一結束就要夏休了。阿沅從十多日前就開始盼著。
學末測評結果,書法、繪畫,阿沅均是第一。
很多人想不通阿沅這樣品行有缺之人,書畫怎會得第一?
有人終於還是沒忍住:“怎麼看,都不像是能寫會畫之人,該不會是請人代筆的吧?”
又是她!阿沅剛來書院時就是這人質疑自己入班資格的,今次竟然汙衊自己作弊!阿沅想著想著就來火,正想反駁,婉兒發聲了。“曼均的書畫功底我是親眼見過的,絕不可能作假。更何況她父親乃當今舉世皆知的書畫大家,又是天子侍讀,自幼家學就豐,書畫成績斐然是自然的。”
“照杜小姐這麼說,我們這些沒得過第一的敢情都是家學欠豐嘍?”
“我不是這意思……
“唉,書畫大家?天子侍讀?這福分豈是我們能有的,也難怪我們都得不了第一呀。”
杜婉兒一聽自己的話被曲解急於辯解,又被另一個聲音曲解了,急的臉倍兒紅。
“唐小姐,您是在質疑測評標準嗎?”先生此時正言道。
“先生說笑了,測評標準哪是我敢輕易質疑的,只是對這結果有些疑惑罷了。”
“唐小姐有何疑惑,不妨開誠佈公。”
“先生您不會真的沒聽到吧?剛才唐小姐已經說過了呀。”這時另一個聲音道。
“哦?敢問唐小姐可否將剛才的疑惑再重複一番,老身年紀大了,耳朵有些背,沒聽清您剛說的。”
唐佩如頓時窘起來,不知該不該對著先生再把剛才的話再說一次。
半日沒聲響,先生作狀重聽,特意向坐在最前排的女子求證,“唐小姐可有再重複剛才的話?”那名女子恭敬道:“唐小姐沒有再說。”先生於是問道:“唐小姐怎麼不說話,難道疑惑這麼快就解了?”
唐佩如漲紅著臉急言道:“縱觀何小姐的品行,不大像是……像是能寫會畫之人,遂有些疑惑。”緊接著另一個聲音附和道:“測評書法那日天降暴雨,大家都未來書院,皆是在家完成作業的……這就難保都是出自自己之手……”
“林小姐言下之意是想再進行一次書法測評?”先生此時插言道。
“不不不,不是的,先生誤解了,我……我就是提出點疑問……”
“不知何小姐可否現場書寫一幅測評的篇目,以解大家的疑慮?”
一直靜觀的閔孝雲此時發問道。閣室內眾人齊刷刷地看看她,又看看阿沅。
阿沅燦然一笑,道:“當然可以。不知先生準否?”
先生迎著下方二十幾雙求問的眼睛,思慮後道:“既然何小姐願意,現場書寫一番也無妨。”
學末書法測評測的是岑坤的《春柳吟》,全詞一百二十八字。阿沅以每列十字,最終十三列書寫完畢。
當紙上出現第一個字時,閔孝雲就聽到一聲低沉的讚歎聲,隨著紙上的字越來越多,讚許的聲音越來越多,這些微弱的讚許聲還有圍觀者面上隱隱變化的神情,皆預示著此前的希望落空。作為女院裡身份最尊貴的女子,她向來自視甚高,榮寵不絕。書畫、詩詞、琴棋、禮樂、典章……哪一樣她都不拔尖,於頭位更無意趣,反正哪一項測評在她前面的人都得看她臉色行事,也就犯不著去跟他們爭個什麼第一,只要各項維持在前十,不至於太下面即可。可是何曼均的到來,卻挑戰了她尊貴的榮寵。
何曼均入院以來,我行我素,從未將她當回事。其他女子見了她都會行禮,唯獨這何曼均從不行禮。書院規定,入書院者皆同,不再以書院外的身份論尊卑,可實際上皆同少有,日常裡尊者貴者欺壓低階者甚多。只要不是太過分,書院一向都是睜隻眼閉隻眼的。
當初何曼均以中班的年歲跨到大班,閔孝雲就不悅,大班十幾年都沒有跨班的出現過了,這無形中證明何曼均確實在某方面有過人之處。她想當然地以為,何曼均會像別的學業優秀的小姐一樣,優秀歸優秀,但在自己面前是不敢優秀的,可這何曼均卻對她視而不見。對於厭煩的禮法她尚且要遵守,那何曼均竟可以肆意衝撞。最可氣的是何曼均平日裡閒閒散散,一到測評卻項項優秀,書法和繪畫更是擠下原先的頭位,種種結合在一起,使得閔孝雲心氣難平。平日裡圍在她身邊的唐佩如,林墨涵等說起那何曼均時,她便故意露出不喜,遂每次一有機會,她們就刁難何曼均,可每次都未能討到什麼便宜。
下學時,閔孝薇小心翼翼地跟在一臉寒霜的閔孝雲後面,等孝雲上車後,丫鬟扶她也進馬車時,孝雲瞪了她一眼,厲聲叫她下去。孝薇怯怯地怔愣了會兒,等孝雲怒視她,叫她滾下去時,她才慌慌張張地下了車。
閔孝雲一直想擁有輛專門接送自己的馬車,可父王不讓,說她太嬌氣,非讓孝薇跟她用一輛車。從前閔孝嫻還在時,她須跟她用一輛車,好不容易等到閔孝嫻嫁人了,又得跟孝薇用一輛車。孝嫻也就罷了,畢竟是王府嫡長女,可孝薇呢,只是王府衛良人所生,母女倆都是下賤種,天天跟她一輛車,閔孝雲每次一想到就來氣。
在書院門口另一側也正要回府的閔孝煜和閔孝翊將孝薇的窘況全程看在眼中,待孝雲走後,孝煜叫孝翊把立在那裡發呆不知怎麼辦的孝薇叫過來,讓她坐他們的車一起回去。在車上他們才得知白日裡書法測評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