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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解脫

自韓夫人被送回來,阿沅就一直陪在旁邊。阿沅小聲問蘭姨:“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母親為何如此傷心?”

蘭姨躊躇著,不知該怎麼跟阿沅說。她也是剛剛追問朱管家,懇求了半天,才知道發生了何事。這長輩間的陳年糾葛,怎好跟晚輩說呢。“夫人的一位故人去了。”

阿沅微張了張口。故人去了,縱然是傷心的。可令母親這般傷心的,怕不是一般的故人吧。定是個頂重要頂重要的故人。好奇是好奇,可畢竟是長輩間的事,她也不好追問,只跟著蘭姨又在屋內守了一個多時辰。亥正三刻,韓夫人醒來,蘭姨高興,端過一直溫著的紅豆湯,要喂韓夫人喝。韓夫人見阿沅在一旁,啞著嗓子問蘭姨:“現在什麼時辰了?”蘭姨答道:“快子時了。”韓夫人看向阿沅道:“這麼晚了,你回去歇著吧。”阿沅輕聲道:“母親喝完紅豆湯,我就回去。”這個時候還撒嬌,蘭姨不由得心下感激,看了阿沅一眼。韓夫人半躺著喝完了那碗紅豆湯。阿沅也應約定回自己屋了。

韓夫人要下床,蘭姨扶著她問:“這是要去哪兒?你身子虛,得躺著。”

“我去寫會兒字。”

“寫什麼字啊!明日再寫,現在好生躺著才是。”

“躺太久了。睡不著。寫會兒字,靜靜心。”

蘭姨看著韓夫人的神色,瞧著不像誆她的。知她現在有心事,睡也是睡不著的,或許寫寫字能好點兒,便沒再攔著。

到了案几前,蘭姨拿起硯準備磨墨,韓夫人道:“你去歇著吧。不用陪我。”

“沒事,我不累。我陪你。”

“不用。我想自己待會兒……”

蘭姨欲言又止。只得放下硯,轉身出去,一再叮囑,有什麼事,就喊她,她就在隔壁。

卯正剛過,蘭姨如往常醒來。想起韓夫人,趕緊起來往書房跑去,到了門口,見案几旁無人,又轉身去了韓夫人的屋子。韓夫人面朝裡間躺著,被子也蓋得好好的。蘭姨心下一鬆,轉身出去漱臉整裝。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快巳時,還不見韓夫人醒來,躺著的姿勢也未變過,蘭姨覺得有異,近身檢視。手一按上韓夫人的肩頭便知不好,將韓夫人的身子擺正,韓夫人面色灰白,嘴唇無絲毫血色,渾身僵冷,已去多時。蘭姨驚叫,嚎啕大哭起來。正在屋裡指揮靈竹和春竹換掉春被,鋪上夏被的阿沅聽見驚叫聲,奪門而出,徑直朝韓夫人的屋子跑來。

只見蘭姨跪在床前,抱著韓夫人的身子哭得肝腸寸斷,而韓夫人一動不動。阿沅心下咯噔,近前檢視,嚇了一跳,不禁伸手捂嘴。跟著進來的春竹和靈竹亦驚得不敢出聲。阿沅哭了,不知道該怎麼辦?昨夜還好好的,怎麼一早醒來,母親就沒了?孝煜……孝煜讓我好好照顧母親的?母親……該怎麼辦?怎麼辦?阿沅慌了神,整個南院都慌了神,沒人注意到孝煜回來了,正站在門口驚愕地看著一屋子悲痛不已的面孔。

孝煜慢慢地走近,靈竹先發現了他,拽拽愣神的阿沅,阿沅朝她指著的方向看去,一愣,就哭出了聲,這時所有人除了蘭姨都發現了孝煜,皆悲慼地看著他。走到床前,看著床上已安然睡著的母親,孝煜噗通跪下,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蘭姨轉身看見孝煜,哭得更加傷心。

南院的動靜過大,惹得臨近的西院諸人好奇。有個丫頭悄悄溜進來,看到床前圍著一圈人,每個人都在流淚,縫隙間看見躺在床上的人臉色灰白,一動不動,這不是……不是……心下驚恐,急忙逃出,跑回西院,見著崔嬤嬤就語無倫次地說起來。崔嬤嬤見她冒冒失失的,當下教訓了幾句,可聽到那丫頭的話後,心下一驚,急忙跑到側王妃身旁告知。側王妃一驚,不知真假,隨即起身就往南院奔來。

掀開圍在床前的眾人,望著床上那人,側王妃倒吸一口涼氣,支吾著:“怎麼……怎麼回事?!”

可沒人回她話。

不久,王妃也來了,衛良人也來了,最後王爺也來了。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屋內只留下了王爺和韓夫人。

安西王悔恨不已。明知她性子硬,自尊心強,還專門就此打擊,從前白譯玄還在,她尚有牽掛,受了譏諷,尚能忍受,如今白譯玄不在了,支撐她活下去那根絃斷了,他還打擊她,他到底怎麼搞的?怎麼搞得!怎麼搞得!

蘭姨向孝煜詳說了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孝煜來到母親的書房,案几邊側的三封信引起了他的注意。最上面一封寫著“吾兒孝煜親啟”,中間一封上寫著“吾妹蘭錦親啟”,最下面一封上寫著“吾兒孝翊親啟”。孝煜開啟那封寫給自己的信。

吾兒孝煜:

這一世你我母子一場,細思來,做我的兒子,真是委屈你了。你自幼聰慧,懂得體納他人艱辛,我卻矇蔽自己,自認為你不需要我的照顧亦可成長的甚好。是為母我的失職。好在有蘭錦,讓你自幼不至失了母愛。她是比我更珍惜你之人,她是你真正的母親。若可以,請善待她。

我乃一自私怯懦之人,此生只活在了過去,已沒了勇氣再在這世間停留。對不起,留你一人在這世間,幸好你已找到此生良伴,有她陪著你,你此生當不會再孤單。

不要原諒我。我是一個冷情之人,不配被原諒。

此外,忘了我。忘了我這個良薄之人。

孝煜哭的難以自持,跌坐到地上。一直在外扒著門框默默看著的阿沅跑進來抱著他,也哭的稀里嘩啦,整個書房裡瀰漫著悲傷的氣流。

整座王府因為韓夫人的故去陷入沉寂,所有人都不敢大聲說話,拌嘴,連往日裡喧囂慣了的西院都安靜下來,這當然不是因為韓夫人的故去大家悲痛,只因安西王悲痛甚重,沒人敢在這個時候惹惱他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