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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醉言醉語

自中樞閣和宗正寺擬定新皇由父皇繼任後,先帝和先太后就移居到了東茗殿。東茗殿位於皇宮西南角,是主位宮殿中唯一一個不在宜興殿軸圈內的,是成慶帝當年專門為身患頑疾的怡妃建造的寢宮,最宜靜養。雖地處偏僻,其精緻華美卻堪比鳳和殿、安陽宮、紫宸宮等皇后、太后的寢宮。周遭又造有諸多瑤池美景,閒暇時遊樂怡情再好不過。自怡妃病故後,東茗殿就再無人居住。後世幾代君王的妃嬪多有人想去居住,都未能如願。如今先太后和先帝居於此地,倒是與當年怡妃的情形相似。先帝在此休養,豈非更好,為何要被挪去督察院那種地方。督察院是什麼地方,那是個進去就出不來的地方!

白日裡喝醉,阿沅還是頭次見到孝煜這般。

“怎麼白日裡就喝酒,還喝成這樣?!”阿沅扶著他在床邊坐下,為他脫下外衣,卸下足履。

“巡防時遇見孝鐸兄長了,許久未見,便喝了幾杯。”

“巡防時你不是從不喝酒嗎?今日竟這般破戒,僅為敘舊?”

孝煜被阿沅戳了個正著。他確實不只為了敘舊。

夷國公當年與父皇暗地裡相互掣肘,鬥得你死我活。孝鐸兄長曾經與夷國公有過交集,過從甚密也未可知。如今,先帝、先太后、夷國公一黨已皆數敗退,死的死,圈禁的圈禁,流放的流放,唯獨孝鐸兄長不僅毫髮未損,還獲晉升,由成安候變身為成安王,從禮部負責採辦的事中晉升為禮部侍郎,這番扶搖直上著實令孝煜心生疑惑。本想借著閒聊幾句窺出一二,豈料這位兄長掩藏極深,他竟分不清他哪句真哪句假。好在此番得悉先帝去處,也並非一無所獲。

車馬顛簸,成安王腹中之物上湧,越湧越厲害,終於衝口而出,噴了侍從一臉,車板一地。侍從強忍著那惡臭之氣,脫下衣衫抹去臉上汙物,正欲為成安王擦拭嘴角,成安王又吐了,好在這次他機警,及時躲開了。馬車裡此刻的氣味著實令人窒息,侍從急喊車伕停車,同車夫二人將成安王拖下馬車,另僱了一輛人力板車將成安王送回了王府。

連著吐了三次,胃裡才好受些,腦子也跟著清醒過來。侍從見他醒了,喂他喝了醒酒湯。又備好了浴湯,供他沐浴醒酒。

今次他是專門去跟孝煜碰面的。此前一直甚少碰面,一是他在禮部負責採辦,一年中加起來有超過九個月都不在永平府,即便不外出,長途跋涉地一趟又一趟,也都在府內歇息。這些年這般舟車勞頓,他的腿生了疾,一走遠路,一遇陰冷寒溼天氣,便疼痛難忍。縱有閒暇,也是顧不上的。二是那年岳陽公主於台州地界遇襲,他曾與孝煜交過手,也不知孝煜起疑沒有。從當年父王冤死起,便註定他們不能再做兄弟,既如此,又何須再去做那些無畏的交集,淡漠了,未嘗不是好事,免得日後兵戎相見時心中糾葛。

彼時的戶部尚書李學儒和越州知州邢敏彥都非心志志堅之人,根本受不得嚴刑酷法,沒多久便招出了夷國公。他怕李學儒咬出自己來,畢竟當年那次茶社約見,李學儒見過他。李學儒和邢敏彥是咬出了夷國公,但僅以證詞是難以撼動夷國公分毫的,就算證據確鑿,最多也就是結黨營私的罪名,只會使其失勢,並不能徹底使其偃旗息鼓。而自己一旦被供出,加上父王的罪,怕是在劫難逃,更何談替父洗刷冤屈?為了保命,他祭出了那份連夷國公都不知去向的盟書。此封盟書祭出,夷國公被以通敵賣國罪下了大獄,處了極刑。

他同顧銘屠做了筆交易。除了那封盟書,右都御史魏遠於獄中毒害趙乾的證據他也一併交給了顧銘屠,由此換得了一線生機。

有了這兩樣東西,顧銘屠一則立了大功,二則除掉了勁敵魏遠,可謂全贏。在向當時的安西王陳述盟書經過時,顧銘屠說能找到盟書亦有自己的功勞,這番倒是送了他一個大禮,因著這份大禮,新皇登基後,顧銘屠位居督察院總督御史的同時,他亦被晉升為成安王,官至禮部侍郎。歷來只有異姓王才會被賜雙字,如成景帝時的綏業王朱毓堂、成惠帝時的穎川王董玄武,成慶帝時的淮南王韓子虞,他乃宗室親孫,竟被封為雙字王,實乃大辱!心中氣憤卻不能發作。剛躲過了一劫,如今又與賜賞,總歸是往前了一步,已是大幸。這份辱他遲早會會回去的!

若非與顧銘屠有此淵源,他也不會有幸到督察院中一坐,這一去,也不會有幸聽到衙役低語提到先帝。近月餘,這麼久,那定是被圈禁在此。先帝已然瘋痴,本應在宮內的東茗殿靜養,安西王也已登基,何須再為難先帝,將其圈囿於此呢?何如意又無故死去,有人曾親眼目睹顧銘屠當日曾去過何府。這些困惑,想必亦是孝煜的困惑。孝煜已是皇子,親王,何況又事關他那位王妃,他查起來比自己方便。由著他去查,定能從中窺出端倪來。

成安王抱著這番心思,孝煜自是不知。隔日孝煜便進宮,以關切先帝為由,請皇上允准自己去東茗殿探望,以此來探證先帝是否在東茗殿。

自先太后和先帝移居東茗殿後,皇上就嚴令,先帝和先太后需要靜養,無詔者不許前往探視,違者以藐視聖意論處。

孝煜心知不能如願,卻還要請示,無非是想探一番皇上的反應。大抵是父子倆皆心知肚明,遂誰也沒讓誰如意。

“顧銘屠那邊沒出岔子吧?”

“陛下是擔心晟王殿下知道了先帝的去處?”

“他沒問顧銘屠為何去的何府,卻來問先帝,這不奇怪嗎?”

“顧大人辦事向來嚴謹,當不會出這等紕漏。”

“還是叫他小心些。沒結果前,一絲風聲都不能走漏!”

“是。”

朱越出宮後直接去了督察院,向顧銘屠傳達了皇上的旨意。不管有沒有走漏風聲,為以防萬一,顧銘屠連夜用啞士替換掉了看管先帝的衙役,並將原來的衙役一併處死。重新佈防了密室機關和暗道,嚴令:近者,格殺勿論。

照這一月來的情形,先帝怕是要在他這督察院常住下去了,除非哪天天子詔自己現身。

派去徽州監視何如意一家的探子來報,也未有發現。若非事涉晟王妃,他早派人進何府去搜了,哪用得著現在這般投鼠忌器。

真是憋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