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你受寒了。”姬薩容掖了掖被我弄亂的被角,語氣是難得的輕柔舒緩。“是我的不是,受了姓白的那個小人一番排揎,只管跑馬撒氣,卻忽略了你了。”
聽她這樣言語,我竟不知該如何回話。只直直看著她眉頭微蹙,一遍又一遍替我擦拭著額頭沁出的冷汗,半晌方生硬道:“沒事…”
“渴嗎?”
她並未等我回答,轉身便拿來一隻瓷碗,盛了一勺湯水輕輕吹著。
我雖還是覺得有些尷尬,但見她神色鄭重,倒也不好拒絕,只好一言不發,由著她一勺勺將水送進我的口中。
甜甜的,是蜂蜜水。
“知道你想問什麼。”
她用絹子輕輕擦著我的嘴唇,突然抿嘴笑了起來。“你一定在想,明明已經派了手下去查我的底細,為什麼還是沒有查清我的身份,是不是?”
“——你知道…?”
“溫旗主,你也不想想我是幹嘛的。你的手下得力不假,可是在這天下間,罡風旗唯一查不到的,只怕便是我們飛巖旗了。”
姬薩容搖頭笑著,見我仍自目瞪口呆,只好繼續道:“我潛伏在刈州城,原是奉了教主的命令。之前之所以與你劍拔弩張,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讓你那個一直疑心我的姨娘,以為我是個只懂得撒嬌撒痴,虛張聲勢的紙老虎罷了。”
“即便花姨精明,那麼宛秋呢!她不過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她又礙著你什麼事了?”
我激動得連連咳嗽,姬薩容忙上前替我輕撫胸口。
見我目光仍自幽怨,她只好輕輕嘆了一口氣,斂了閒適神色道,“玊兒姑娘是未曾對我有過威脅,我也的確對她下過手。只是溫旗主,這世上許多事情的緣由,往往千絲萬縷,無從溯源。即便我有除掉玊兒姑娘的原因,事關飛巖旗機密,就像教主派我來到這刈州城的原因一樣,都是無可奉告。”
“什麼亂七八糟…總之我告訴你,就算你今天對我有恩,來日回到刈州,你若再對宛秋下手,我也一樣容不得你,你——”
“——哎呀好了好了。”姬薩容見我情緒激動,便愈發仿若哄小孩一般放緩了聲氣,“我知道你們的感情好,也知道玊兒——”
“——宛秋。”
“…宛秋,她是個溫柔善良的好姑娘。我原也沒想要她的性命,只是想壞了她的身子,讓她離開刈州,不要在你身邊而已…”
“不在我身邊?”我狐疑的皺起眉頭,“你這話什麼意思?”
“…沒什麼,原是我多疑了她……”姬薩容神色有瞬息的滯緩,隨即又換上安慰的笑容道,“既然你們如今這樣要好,我向你保證,以後不再動她便是,總行了吧?”
“你…此話當真?”
“當真。”
心緒未平,偏偏姬薩容又是這樣溫軟誠懇,我反倒沒有了繼續發難的由頭。她見我緩了聲氣,便再度坐回榻前。
二人沉默許久,我方才再度好奇的小聲問道:“那,你一個唐唐的飛巖旗旗主,在桃銷樓做倌人,不覺得委屈麼?”
“…什麼?”
“——就是…侍奉那些客人啊!你便當真……?”
姬薩容見我神情晦澀,難以開口,眼珠一轉,噗嗤一聲便又笑了出來:“你是說這個啊,我自然不會真的讓那些男人碰我了!”
說著,她突然抬起如漢白玉般細膩的手,指尖輕抖,在空中曼妙畫了個圈,一縷細微的煙塵便憑空而生。那是一種十分漂亮的粉色,在燭光下氳做一圈,緩緩變幻成各種慵懶柔美,不可捉摸的形狀。
“這是醉心香,是我的獨門**。”
姬薩容水袖一揮將那糰粉色煙塵散在空氣中,對我莞爾一笑道,“這藥粉是以曼陀羅花汁為藥底配以十數種秘藥精粹而成,塗在手上無色無味。將真氣匯在指間,藥性便會彌散開來。常人吸入雖會迷亂神志,卻不會損害身體。我若遇上客人住局,只消摸一下那些臭男人的鼻子,或是敬上一杯沾過我指頭的酒,他們便會美美睡去。一覺醒來,又哪裡分得清這一晚的快活是在溫柔鄉中,還是春光夢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