氶鉞跑到我們面前猛然剎住腳步,我有些赧然的看著段冥和薩容,果然看到他們俱是一臉驚疑的神色,驚的是氶鉞帶來的訊息,而疑的,是氶鉞對我愈發遮掩不住的關切。
他氣喘吁吁的看了我許久,方才遲鈍的注意到姬旗主和段副旗主也在一旁。尷尬的抹了抹自己緊鎖的眉頭上一層冷汗,便緘默的跪了下去。
視線隨著氶鉞下移,我驚恐的看到適才那越來越痛苦的太監竟突然吐出一口鮮血,雙腳虛軟的蹬了幾下,便嚥了氣了。
“…宮帷想殺我?”
“不錯,而且三皇子並非是藉由疫症來殺您,而是為了除掉您,製造了這場疫情!”
“——製造疫情?”段冥驚得瞪圓了眼睛,“你說這不是刈州時疫,而是人為散播的嗎?”
“不是散播,是製造!”氶鉞失聲道,“屬下親眼看到,他日前密會了一位來自南境鄯闡城的朱藥師,要來了一張毒方,然後在府中按方配藥,配成後將藥投入了西市的一口井中,數日之後,用過井水的百姓便都發了症候了!”
“朱藥師…”薩容肅聲道,“可是鄯闡五仙教的朱喻堂?”
“正是!”
“那是何許人也?”
“朱喻堂是鄯闡城五仙教初代教主的異母胞弟,其煉蠱製毒之術舉世無雙,江湖人稱毒仙。”薩容蹙起眉頭,似是緊張至極,“鄯闡城地處古南詔遺境,蛇蟲遍佈,毒草叢生。其本土教派五仙教更江湖第一毒教,我尾教百年來屢屢強攻,直到前罡風旗旗主羽翮天王時期,方才將其一舉殲滅。”
“那朱喻堂我也略知一二。”段冥接道,“當年五仙教初代教主朱喻摩臨死前將教主之位傳給其子,朱喻堂便憤而離教,從此不知所蹤。可是按說他是與仇翁同代的人物,罡風旗白剎羽在位期間,江湖各大教派,各路高手皆被屠戮乾淨,他又怎麼會保住性命,在十數年後出現在刈州,為衷國三皇子所用呢?”
“誰知道那個老不死安的什麼心!我只知道,此次疫症若是他製出的毒苗,那刈州便是大難臨頭了!”薩容恨道,“氶鉞,你可知道他如今藏身何處?”
“哦…屬下知道。”氶鉞不料薩容會突然問話,緩過侷促繼續道:“屬下不光知道朱喻堂的落腳之地,還知道與他接頭之人的住處!”
“接頭之人?你說宮帷的人嗎?”
“不錯,屬下曾見過她與林喻堂的藥童碰面,並一路跟蹤到了住處。”氶鉞向我道,“那個女子原是澂郡王府的人,想是三皇子怕露出馬腳,便讓四皇子替他安排了一切。只是那女子也並沒有多麼老道謹慎,反而是個尖聲尖氣的大嗓門姑娘,很是惹眼,極易追蹤。”
我的心倏地一緊,聲音陡然揚高几許:“——大嗓門?你可記得她的樣貌!”
氶鉞不意我會有此一問,努力回憶著緩緩道,“屬下一直是背對著她,倒並未在意她的樣貌。只依稀記得,她身量小巧,瓜子小臉,長得甚是清麗。”
我幾乎驚得無法呼吸——依氶鉞的形容,那女子竟與水晴一般特徵!
“歸螢?你怎麼了……”
“什麼…”聽見薩容的呼喚我才緩過神來,興奮的抓過段冥與她的手,“我們得去一趟宮幄的澂郡王府,我要去找那個女子!”
“澂郡王府…”段冥一頭霧水,“難道不是要帶著這些有毒的飯食,進宮向皇帝告發三皇子嗎?”
“我們放倒了宮裡的侍衛,還害死了一個太監,現在回宮,只會被皇帝以為是歸螢自己給飯菜下毒,誣陷三皇子。”薩容緩緩分析,轉首向我道,“我們的確得去澂郡王府拿到疫症的毒方,只是歸螢,在這之前我們要先去抓到朱喻堂,逼他交出治療瘟疫的解藥才行。”
“抓朱喻堂急什麼,他活生生一個人,難道還能消失不成!”我不耐煩道,“何況以你的醫術,何愁制不出瘟疫之毒的解藥。”
“你當我是神仙嗎?那可是毒仙親配的毒方!”薩容笑道,“他雖不會消失,但難保我們闖入澂郡王府後他不會得到訊息。到時候他若跑了,你又哪裡還有人證為你指證三皇子?”
“我不管宮帷,我也不管朱喻堂!”我急得幾欲落下淚來,“薩容,你不明白,那個替宮幄與朱喻堂聯絡的人可能是我的朋友水晴啊!”
“——我當然明白,我又不傻,在你適才問氶鉞那個女子的相貌時我便猜出來了。”薩容沉聲道,“歸螢你冷靜一點,我知道你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找到她。只是如今刈州被五仙教的餘孽攪得天翻地覆,我身為尾教飛巖旗旗主,自該向陵光山稟告。屆時教主得到了訊息,只怕你這個罡風旗旗主第一個便要被問罪!”
“是啊歸螢…且不說誅殺異教殘餘是我們罡風旗的要務。依氶鉞所言,那三皇子是為了除掉你才找朱喻堂製出疫毒的。眼下刈州數不盡的百姓遭受著瘟疫之苦,我們於情於理,都不該袖手旁觀啊!”段冥也拉過我誠懇道,“你想去澂郡王府認人,我陪你去便是。只是即便要行動,好歹也要等到入了夜才方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