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氶鉞嚴肅道,“那方知韞本是和從六品的刑部小官,一般寰親王也不屑拉攏,也沒人會有意查探他的政向。此番他登門寰親王府,得三皇子親自接見,屬下以為,其間勢必有鬼。”
“我想起來了!方知韞!”我驚道,“之前我在桃銷樓偶然偷聽到倌人們說話,其間便提到過這個方知韞!我記得是什麼事…是,哦,是三皇子收到匿名信一事!是了!他一個小小主事,又如何會得知宮帷收到匿名信這等絕密,自然是宮帷手下之人了!”
“正是如此。由此可見,三皇子便是算準了方主事官銜輕微,皇上不屑去探查他效忠何黨,才選擇他來上諫的。”氶鉞沉聲道,“那麼此次五皇子便不是被波及,而是三皇子劍之所指了!”
我心中焦慮,沉默良久方才注意到氶鉞還跪在下首,不免有些內疚道,“此事我有數了,太子府守衛森嚴,難為你來告訴我。宮帷如今器重你,出來一趟也不容易吧?”
氶鉞聽我語氣溫柔的關心,不免有些忸怩起來:“三皇子的確看得很緊,屬下這廂回過話,便得趕快回去了。”
“好,我沒有別的事情。”我點了點頭,“你萬事小心。”
氶鉞似乎瑟縮了一下,最後向我拜了拜,便自行離去了。
一夜無眠。
翌日去桃銷樓,沒有想到薩容也對離寒戰事有所耳聞。
“是我的恩客昨夜吃醉了酒說的,”薩容認真道,“他有往南面互通的生意,聽說這一次,漠國的小皇帝當真是有備而來,應該是要報當年老皇帝被宮帷氣死的仇吧。”
“報仇…怎麼報仇?”
“還能怎麼報,血債血償罷了。”
聽她這樣說,我還哪裡沉得住氣,轉首出了東市,便往蠡府而去。下人領著我到了頤雲齋,見了侯爺我便直直跪了下去。
“歸螢?”侯爺不曾料想我會突然造訪,更是被我這突然的一跪驚得不輕,連忙快步過來攙起了我,“這是怎麼,可是幬兒欺負你了?”
“不是宮幬,是宮幡!”我拉著侯爺的手急道,“侯爺,你要救救他啊!”
“你…知道南境的事了?”侯爺皺起的眉頭忽地一挑,向我投來一個疑惑的目光,“只是五殿下的事情,你怎麼這麼著急?”
望著侯爺老邁的雙眼,我竟一時梗住了舌頭,不知該如何說了。
我的心裡或許真的早已把侯爺當成了自己的義父,在他面前,我總是說不出謊話的。而自上次不辭而別逃出侯府後,我從溫召口中得知侯爺那般傷心,便已在心中立誓,再不做任何傷害他的事,說任何欺騙他的話了。
看著我仿若靜止了一般的為難神色,侯爺褶皺下垂的眼睛裡的光芒黯淡了幾許。我們兩個,總是有這樣的默契的。
“冤孽。”
“侯爺,事到如今,不是兒女私情的小事,而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了啊!”我懇求道,“您給我一句準話,此番離寒一行,到底幾成兇險啊?”
侯爺輕輕嘆了口氣,眼裡是無力的悲憫,“兩國邊境,各有斥候。可是對於南漠此番動作,我國斥候卻遲遲未有訊息。反而是當地百姓屢遭漠兵騷擾,報了當地官府,又層層上報,這才為朝廷所知的……”
“這…這是什麼意思?”
“皇上也覺得蹊蹺,便出了府裡禁衛軍為先鋒南下打探。”侯爺的眉頭緊鎖,“回來的人說,我方斥候竟盡數失蹤了。”
“——什麼!”
“南漠如今的小皇帝,當年曾隨著他的父親來過衷宮和談,我見過那個孩子。歸螢,他絕對不是個甘為人臣的人,”侯爺臉上的肌肉緊繃,似是十分緊張,“這些年來他苦心蟄伏,陛下與我都看得出來。只是再次南下討伐需要契機,否則便會惹得舉世激憤,屆時漠國若同東倭和西陲各個小國聯手,我們反而是戕害了自己。”
“那照您所說,他臥薪嚐膽這許久,必然積蓄了十足的兵力,連潛伏在南境的斥候都可以無聲無息的盡數殲滅…”我越想越是恐慌,“那如今的離寒豈不是天羅地網,就等朝廷派下去的獵物了嗎!”
“歸螢…”侯爺想要安慰,卻似乎無從慰起,最終只是嘆了口氣,“哪裡便是獵物了,漠國人一向崇尚和平,想來是不敢對幡兒下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