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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身份的矛盾

春雷滾滾,刈州迎來了春日的第一場瓢潑大雨。

大雨過後,陰雲也並未散去。似乎和所有百姓心中的陰抑一樣,籠罩在刈州四四方方的上空。

大衷皇太子被廢的訊息,在短短一日內傳遍了刈州乃至北境所有城池的大街小巷。然而令人震驚的是,平日裡巴結討好東宮的滿朝文武,竟無一人上諫為太子求情。

唯有侯爺入宮時曾向皇上請奏,請皇上親提宮幬入宮陳情——畢竟君臣父子一場,總該有個體面的了斷。然而皇上卻只疲憊的搖了搖手,說再不願見宮幬一面。

那次之後,御醫們便按著皇上的心思,向朝野宣告皇上病重,不宜面見身染晦氣之人。得到了訊息,平日追隨侯爺的臣子也在不敢上諫勸皇上最後再看太子一面。

風光半生的宮幬,就這樣無聲無息的被廢棄在了鬼獄。

而皇上本人也變得愈發古怪。他不許後宮嬪妃輪侍,又似乎嫌宮幄伺候得不好。便下旨將宮幄送回了澂郡王府,換宮帷入宮,寸步不離的侍奉左右。

這道旨意著實令人捉摸不透,就連宮帷本人也十分驚異。據薩容在澂郡王府的細作上報,宮幄回府後聽說三哥被接入宬玄宮便極是焦心,苦苦思索如何將其調出,可見這並不是兄弟二人的詭計。

“這不明擺著,皇帝忌憚三皇子和四皇子,所以借侍疾的理由,將其中一個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至於為什麼不把兩個都召去,估計只是不想這裡軟禁的意味太明顯而已。”

卓影旁觀者清,說起話來我也更信服些。只是我終究想不明白,宮帷到底是哪裡露了破綻,讓皇上對他失去了信任?

又或許,自一開始,他做下的樁樁件件都有破綻,只是皇上一直隱忍不發。宮幬被廢,不過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無論如何,這廂宮幬這個最大的麻煩已經除去;而宮帷被困宮中,宮幄忙著奔走救人,也無暇對我動手,日子便在這陰雨不斷的初春迎來了短暫而可貴的平靜。

太子府沒了主君,便也再無人看顧我。除了想念關雎和蒹葭,平時的日子我都會回到桃銷樓,與卓影她們住在一處。有花姨,宛秋,段冥和薩容在身邊,這是最令人有安全感不過的。

段冥對斧鉞兄弟去世的哀痛被時間慢慢沖淡,加之常有我在身側,他那仿如山間清泉般的明澈笑容也漸漸的回來了。

只是對於當初提出犧牲氶斧計謀的卓影,不知是因為惱恨還是懼怕,段冥總是不大待見的。好在卓影一心只在書本,對於旁人的目光並不敏感,加之有我和宛秋薩容在中間斡旋,兩個人倒也從未有過沖突。

這一日賦閒,眾人便聚在我房裡吃著火鍋。看到卓影和段冥俱是沉默,我便苦心想著,如何能讓他們的關係緩和些許。

“那個姓白的難道會隱形不成?”薩容氣鼓鼓的用筷子戳著碗裡的牛肉,渾未察覺餐桌上氣氛的微妙,“我都已經讓人搜出刈州城去了,怎麼還是沒有他半點訊息!”

“你有飛巖旗幫你尋人,他也有闢水旗幫他掩護。好歹也是一旗之主,哪裡是輕易就尋得到的。”段冥好言相慰,自己說著也嘆了口氣。“唐旗主回陵光山這麼久還沒有訊息,我瞧著,可能教主也是不願相信白曉寒叛教,不願幫我們把他揪出來的吧……”

“——歸螢,你知道朝廷的司天監嗎?”

我本想順著段冥的話勸一勸薩容,卻冷不防聽到一直沉默的卓影問出這一句。斜眼睨到段冥向她投來古怪的目光,我便趕緊柔聲道:“之前在蠡府的時候倒聽侯爺講起過,聽說是觀風雲氣象,推曆法節氣的官署。你問這個幹嘛?”

“看氣象推節氣不過是司天監的官方說辭。我在書裡看到,他們的隱藏功能是觀星宿天象,為朝廷推算未來的運勢走向。”

卓影直直看著我,渾不在意一旁話說了一半被她打斷的段冥與薩容,“這些日子我費心費力的尋找隕石,推算週期,我發現其實我的這些收穫,司天監的人或許早已記錄在冊。我在想,如果我能見一面司天鑑的監正,去他們的文書庫看一看,一定會有許多收穫的。”

“卓影啊…”

“——你說的司天監我也略有耳聞。”薩容插話道,“它隸屬禮部,卻又受皇帝的直接管轄。自大衷開國以來,這個司天監便寂寂無聞,連東宮和三皇子也無意拉攏。所以我飛巖旗也並未派人滲透。你想去他們的文書庫,只怕我是幫不上忙的。”

卓影將熱忱的目光從薩容再度轉到我的身上。我為難的放下碗筷——如今宮幬倒了,我在朝中走動便失去了唯一的理由。而若想要接近司天監,只怕又要去麻煩侯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