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從洗手間出來,正見到我一臉傻笑的樣子。
“笑什麼?”他狐疑地盯著我問道。
“醒來就有油渣粉吃,開心唄!”我說,“話說二哥你真神了,你怎麼就知道我這個點起來呢?”
二哥走向沙發說:“誰說我買給你的?我買給自己吃的。”
“不管!反正我要吃。”我把油條沿中線撕開,一瓣插進自己那碗的湯汁裡,一瓣橫架在另一碗粉上。小時候我們一家四人吃粉,每次只買兩根油條,撕開了,一人一細條,這個習慣一直保留到現在,已經成了自然。
“你刷牙了嗎?”二哥也扔了一個靠枕到茶几旁,背靠沙發坐在地上,拿過另一份粉,油條橫咬在嘴裡,開啟蓋子。
“昨晚上睡覺前不是刷了嗎?”我咬了一口收了湯汁的油條,理所當然地答道。
二哥把油條從嘴裡拿下來,難以置信地盯著我問:“昨晚上吃飯了,今天還吃嗎?”
“我昨晚上沒吃飯!”我對答如流,“不止是晚飯,我昨天連午飯都沒吃,現在都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誰讓你不吃了?還是說你已經窮到身無分文了?”
我半身趴在茶几上,忙不迭地往口中夾了一筷子粉,把嘴塞得脹鼓鼓的,口齒不清地說:“我是特別留著肚子回來吃好的。”
二哥鄙夷地嘖了一聲:“真髒!看看你那吃相!唉……怎麼嫁出去呀!”他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誰稀罕了?”
二哥意外地乜斜了我一眼,後來我才知道,我這話竟跟他小時候說的一模一樣。父母想著我掃把星的名聲,擔心長大後沒人敢娶我,他拍著胸膛說:“沒人娶就沒人娶,誰稀罕了?十五在家,我們養她一輩子!”
“反正我就賴在家裡了,我呀!早就想好了,大嫂是個通達人,她應該不介意我佔一間屋子,若是將來的二嫂看不過眼,或者你們生孩子了,我大不了把房間讓出來,搬到三樓那一間獨立客房,再差點兒,在旁邊搭個棚子做廚房,吃住都在頂樓了,讓你們眼不見為淨。”我趁機喝了口湯。其實湯頭很簡單,一勺豬油渣、一勺青蔥末外加兩塊白蘿蔔,味道清而不淡,鮮甜爽口。陶鎮賣油渣粉的有七八家,卻沒一家能做出許嬸的味道,湯頭不是淡了就是過於油膩了,偶爾有熬得不錯的,粉又太軟了,說一千道一萬,總歸是許嬸做的油炸粉整個陶鎮無人能出其右。
二哥冷哼一聲說:“你倒想得長遠!”
“不過,二哥,你能不能也找個像大嫂那樣的?這樣的話,我下半生的日子也好過點兒?”我鄭重其事地看著他說,“還是你真喜歡小白菜?我有她的電話,你要不要?”在深安的時候,住在我隔壁的是一個斯文秀氣的女孩兒,名叫濛濛,她每每見到二哥都莫名地臉紅,我好幾次見她故意在我家附近徘徊,明顯就為了跟二哥不期而遇,二哥跟她打招呼,她緊張得連話都講不順,磕磕巴巴地說:“劉…劉二哥……早啊!”我私下裡打趣二哥,問他意下如何,他說:“挺好的呀!小白菜似的。”自此以後,所有接近他的清秀女孩兒在我口中就都成了小白菜。
二哥斜瞥了我一眼,下一秒,筷頭就落到了我腦袋上。“吃你的粉吧!吃東西都堵不住你的嘴!我找什麼樣的還要你同意?”
我誇張地哀嚎了一聲,用手揉了揉自己的頭,據理力爭:“姑嫂關係也是很重要的!”
二哥自打當兵回來,身邊女朋友就沒斷過,我那時還以為過不了多久,我就又能多一個嫂嫂了,誰知到現在還是連二嫂的影子都沒見著。我糾正一下我的說法,耳聞目睹的有,捕風捉影的更是不少,就是沒個長久真格的,早幾年,嫂子還興致盎然,可一次次地失望後,她也就淡心了,嘆息說瞅著多好都是空話,只要沒帶回家來,那都甭談,沒戲!
二哥沒搭理我,顯然沒把我的抗議當我回事兒。
“對了,幹嘛在茶几上吃?”我指了指身後的長方形樟木餐桌,“那是個擺設?”
“太大了!”二哥頭也沒抬,“再說,平日裡都在樓下吃飯,用不上。”
“用不上擺這兒幹嘛?”我不明所以地看著他,轉兒又會心地哦了一聲,“合著這是為將來的二嫂和侄兒們準備的呀!”
“那是為你準備的。”
“啊?”我受寵若驚,“為我準備的?”
“是啊!給你做飯糰子,滾丸子用的。”
我呵呵乾笑了兩聲說:“我謝謝你啊!你這是為我還是為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