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桃生忽然指著崖面浮現的卦象:“《震運篇》殘章顯形了!”汞液在磚面上寫成古文,“‘血月祭天,需借三重劍意’——清慧木的斷劍、卻裳的武道、還有……”
“還有陳平安的規矩。”丹月輕笑,伸手按住崖壁上的“清慧”二字,體內桃樹本源與斷劍共鳴,“當年他在劍氣長城刻下的劍意,早順著地脈滲進了血月崖。”他望向裴錢,後者正將酒葫蘆拋向祭臺,“老劍條的米酒,該是最好的引路燈。”
酒葫蘆砸在青銅鼎的剎那,血月崖突然震動。七虛宗修士的符咒應聲崩碎,化作黑氣飄向北方,而祭臺下的歸墟海眼緩緩升起,海水倒懸如銀河,倒映著破碎的星空。
“煉龍池的陣眼鬆動了!”虹葉接住斷劍,量天尺殘片與劍鞘紋路重合,“這是清慧木當年斬落的第四道劍意,專門鎮鎖歸墟濁氣。”她忽然望向霧氣深處,那裡傳來密集的腳步聲,“七虛宗的長老來了,帶著武東城的百姓屍傀。”
裴錢刀背拍向崖壁,火紋擴散成屏障:“正好,讓他們見識見識,福地的劍意不是吃素的。”她忽然轉頭望向丹月,刀刃映出少年堅定的目光,“記得卻裳大哥說過的話嗎?江湖如淵,總得有人往下跳——現在,該我們把這口井攪個天翻地覆了。”
丹月握住斷劍,清慧木的劍意如暖流湧入經脈,與體內桃樹本源水乳交融。他望向歸墟海眼,那裡的濁浪已褪成清澈的井水,倒映著重新完整的北斗七星:“桃生,用龜甲定住地脈;虹葉,守住海眼;我來引動三重劍意。”
陳桃生盤膝而坐,龜甲碎片在掌心拼成完整的《震運篇》:“明白了!清慧木的斷劍鎮屍,卻裳的武道破陣,陳平安的規矩定脈——三重劍意合璧,才能關上這道歸墟海眼的門。”
霧氣中,七虛宗長老的身影逐漸清晰,為首者腰間懸著東臨家的鎖魂幡,幡面上繡著的正是武東城百姓的生辰八字。虹葉忽然冷笑,量天尺清光化作桃枝,在祭臺處佈下劍陣:“當年你們用百姓骸骨煉屍,今日便讓清慧木的劍意,教教你們何為‘規矩’。”
裴錢刀風捲起井水,在空中凝成“鎮”字火紋:“老劍條在倒懸山說過,最狠的不是劍,是人心。”她望向丹月,後者正將斷劍插入“照影劍”劍鞘,兩道劍意交融的剎那,整座血月崖的霧氣突然褪去三分,“現在,讓這些屍傀看看,他們奉為至寶的桃殭蠶,在真正的桃樹本源面前,不過是跳樑小醜。”
歸墟海眼深處,煉龍池傳來最後一聲轟鳴,北斗第七星的光芒終於亮起。丹月忽然看見,井水倒映的星圖中,陳平安的身影正站在劍氣長城城頭,朝著血月崖方向微微頷首。那是千里之外的劍意呼應,是人間守夜人跨越山水的默契。
“收陣!”虹葉長劍一甩,桃枝劍陣化作萬千光刃,將七虛宗修士的鎖魂幡絞成碎片。裴錢刀背拍向崖壁,火紋如漣漪擴散,血月崖的霧氣徹底散去,露出晨光中斑駁的城牆——那些被屍氣侵蝕的磚縫裡,正冒出細小的桃枝嫩芽。
陳桃生撿起龜甲,發現背面不知何時多了三道刻痕,正是三人的劍意軌跡:“《震運篇》最後一句顯形了——‘三劍歸舟日,血月盡褪時’。”少年望向丹月,後者正凝視著斷劍上的“清慧”二字,“看來,我們真的接住了清慧木的傳承。”
虹葉將斷劍遞給丹月,劍柄處的桃紋與他掌心的鑰匙共鳴:“帶著這把劍,去劍氣長城吧。老劍條該等著聽桃林的故事了。”她忽然望向東方,那裡的天空正泛起桃紅色的朝霞,“福地的通道已經穩固,以後往來,便用這桃樹劍意作舟。”
裴錢晃了晃空了的酒葫蘆,忽然笑出聲:“等見了老劍條,得讓他賠我十壇米酒。”她刀背輕敲崖壁,晨光中的桃枝嫩芽正順著城牆生長,“當年清慧木把劍意埋進桃樹,卻裳大哥把武道留在照影劍,現在輪到我們——用這人間的燈火,把屍禍燒個乾乾淨淨。”
晨霧散盡時,血月崖的祭臺前,三道身影揹著晨光走向北方。丹月手中的斷劍與“照影劍”相互輕鳴,彷彿在訴說跨越福地與外界的劍意傳承。而在歸墟海眼的煉龍池,最後一絲屍氣被桃樹本源吸收,化作來年春天的第一縷桃香,飄向湘水畔的武慶陵,飄向劍氣長城的斷垣,飄向所有被劍意守護的人間角落。
就像陳平安當年在桃林留下的那句話:“桃花開時,總有人記得揮劍的理由。”此刻,丹月掌心的鑰匙發燙,他知道,這不是終點,而是另一場守護的開始——帶著清慧木的劍意,帶著卻裳的武道,帶著所有為太平揮劍的人留下的星火,在北俱蘆洲的土地上,在浩然天下的每一寸山河,種下永不凋零的桃花。
暮色垂落時,丹月三人終於抵達劍氣長城。
這座橫亙天地的黑色巨城,在血色殘陽下宛如一頭蟄伏的遠古兇獸。城牆上密密麻麻的劍痕在微光中泛著冷冽光澤,每一道都浸透了歷代劍修的精血。城頭最顯眼處,"劍氣長存"四個古篆斑駁如舊,卻仍有劍氣如星河倒懸,在城磚縫隙間流淌。
"老劍條說過,每道劍痕都是一位劍修的道。"裴錢伸手觸碰城牆,指尖被溢位的劍氣激得發麻,"咱們在武東城殺的那些屍鬼,和這兒比起來,連螻蟻都算不上。"
虹葉量天尺輕點地面,清光掃過城磚上的裂紋:"這裡的地脈被劍氣反覆淬鍊,早已成了活物。"她忽然望向城頭,那裡站著一位身著青衫的中年劍修,腰間懸掛的古劍正與她的量天尺共鳴,"是齊廷濟前輩。"
齊廷濟負手而立,目光越過三人落在丹月腰間的斷劍上:"清慧木的劍意?"他屈指一彈,城頭的劍氣突然分出一縷,在虛空中凝成桃花虛影,"當年清慧木以三劍鎮鎖歸墟海眼,如今倒成了你們的見面禮。"
丹月正要答話,城頭突然傳來急促的警鐘聲。東北方向的雲層被劍氣撕開,數頭形似蛟龍的妖族破空而來,鱗片在月光下泛著幽藍光澤。齊廷濟皺眉:"是蠻荒的''碎江蛟'',專破地脈。"
"來得正好!"裴錢拔刀出鞘,刀背拍向酒葫蘆,"老劍條說過,劍氣長城的劍修最恨縮頭烏龜。"她身影如電掠向城頭,刀光在夜空中劃出七道弧光。
丹月握緊斷劍,卻裳的武道神意與清慧木的劍意同時湧出。他踏前一步,地面的裂紋突然亮起桃花紋路,整座城牆的劍氣竟開始向他匯聚。虹葉瞳孔驟縮:"這是......清慧木當年佈下的鎮龍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