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窗欞透過幾縷光束,投射在繁兒不斷落下的眼淚上,那些晶瑩剔透如寶石的水珠,被她哀悽痛悔的神色削弱,變得晦暗無比。
“從那時候起,我便一心一意的只為了他好,什麼事情都要先想著他。可我卻始終因為他還未娶正妻而得不到名分。但他從未對身邊其他的丫頭有過非分的舉動,我便也安心等著,直到有一天……”
“你發現他所說的不過是騙你的?”
“是!”繁兒的聲音突然尖利了起來:“他是騙我的!世上所有的男人都一樣,只喜歡得不到的東西!”
紀昀等人聽了這話不由尷尬,繁兒卻無暇注意他們的神色,恨恨道:“我萬萬沒有想到,與我一起時溫柔體貼的劉子玉竟是個禽獸不如的畜生!他竟然自己的庶母動了心思。”
敖銳驚異道:“你是說,劉子玉看上了他父親的小妾?”
繁兒緊抿著嘴唇點點頭,半晌繼續說道:“柳姨娘不過二十出頭,是老爺最寵愛的妾室,平日裡便是個妖嬈的性子,與許姨娘是死對頭。可劉子玉卻偏偏對她動了歪心!有一次正被我撞見他們深更半夜在園子裡……”
“我驚怒之下幾乎要衝出去給柳姨娘幾巴掌。可我卻突然意識到,我只不過是個婢女!一個被公子玩弄了的婢女!我根本就沒有資格去指責他們任何一個人!而且,這種事情,一旦宣揚出去,他們會有什麼結果我不知道,我自己卻是必死無疑的!”
“所以,你不甘被玩弄,生出了報復的心思,對嗎?”紀爾嵐聽到這裡,幾乎已經猜到了事情的始末,原來李潮生的妹妹李雨兒只不過是受了池魚之災。
果然,繁兒說道:“沒錯,我不甘心。那晚之後,我便明白,劉子玉為什麼對身邊那些投懷送抱的婢女不感興趣。因為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他只喜歡得不到的,興許正是因為這樣,他那時才會對我百般哄騙。”
“我為他付出了自己,卻換來了什麼?對於這樣一個骯髒的畜生,我怎麼能讓他好過。”繁兒的眼淚已經止住,面上剩下的只有恨意,她說:“我在他跟前近身服侍,想在他的藥裡做手腳是易如反掌的事。我面上裝作什麼都沒發覺,卻在每次煎藥的時候,都將其中一味藥的藥量加大。”
“原本劉子玉身體雖然不算好,但也不像傳言中的那般虛弱,大多數時候都是許姨娘為了爭寵小題大做。可從那之後,他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
“同時,在我有意無意的提醒下,許姨娘知道了他兒子和柳姨娘的事……”繁兒冷笑道:“許姨娘又驚又怒,她怕極了。這件事情如果被老爺發覺,他們母子都要受牽連,失寵是必然的事情。於是,她便想法設法的想要掩蓋。於是她以沖喜為藉口,給兒子定下了一戶好拿捏人家。”
“一來,許姨娘盼著兒子得了新鮮人,與柳姨娘斷絕往來。二來,新婦出身低微,將來發現劉子玉和柳姨娘的事情,也不敢張揚出去。不然,就算劉子玉是庶子,也不可能娶一個平民的女兒。”
李潮生聽到這,也已經明白了他妹妹的死因,他頭上青筋暴起,幾乎想一拳將眼前的始作俑者給打死。但他生生的忍了下來。如果此時繁兒死了,那麼許姨娘就無法得到應有的報應。
紀爾嵐讚歎的看了他一眼,如此還能保持理智,倒是個有分寸的。
繁兒說道:“劉子玉成親那日,身體已經很虛弱,我又將他的藥里加了些麻黃……麻黃能夠誘發心悸,像他這般身體,足以導致其猝死……”
說到這,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已經明瞭。紀昀問道:“可人已經死了,許姨娘為什麼要說是李雨兒剋死了劉子玉,對她又有什麼好處?”
“世上不該有那麼多的巧合,卻處處都是巧合。”繁兒嗤笑一聲,看了一眼李潮生說道:“許姨娘暗中尋了許久,才盯準了李家女兒,臉蛋長得俊,性子老實,家裡也沒什麼威脅。這才命人設計李老漢輸了大筆銀子,逼迫他答應嫁女沖喜。她怕夜長夢多李家父子反悔會生出變故,便以李家沒有嫁妝為由提前將李雨兒接到了劉府,置辦嫁衣等物。”
“說來也是李雨兒不走運。”繁兒冷笑道:“新婚前夜,劉子玉那個畜生死性不改,又找了柳姨娘糾纏,誰知,卻被李雨兒撞見了。”
眾人也不僅感嘆事情實在太巧了。
“呵……許姨娘想著,反正李雨兒第二日就要嫁給劉子玉,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成了劉子玉的人,李雨兒為了自己的下半生,也不會亂說話自毀前程。而且,又有她時時敲打著,她覺得不至於出什麼亂子,所以只是將李雨兒看管了起來。可她怎麼也想不到,劉子玉卻在拜堂時死了!哈哈哈……哈哈!”
繁兒忍不住大笑,瘋狂的大笑,為許姨娘的愚蠢而笑,為劉子玉得了應有的報應而笑。笑著笑著,她又一次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