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潮生卻等不及她哭完,目眥欲裂的問道:“所以許姨娘生拉著我妹妹給劉子玉陪葬,是想殺人滅口?”
“是……她的兒子給自己老子帶了綠帽子,若是暴露,她失寵不說,興許下場還會很悽慘。所以,她一面恨柳姨娘恨的咬牙切齒,又要盡力維護這個秘密,避免洩露訊息……所以李雨兒,是一定要死的。當天晚上,她被關在柴房裡,被活活燒死了……”
李潮生淚如雨下,跪在地上以頭觸地,恨不得替自己的妹妹去死。
眾人都默默無語,暗歎了一口氣,可這又有什麼辦法呢?
紀爾嵐聽了事情始末,說道:“你的身契在劉府,無論去哪,都不得安生,也養活不了自己。殺人者,必然要償命,你逃得一時,逃不了一世。”
繁兒緩緩抬頭,已經漸漸冷靜下來,看向紀爾嵐,說道:“我願出面作證,幫你們指證許姨娘,請姑娘幫我減輕刑罰!”
能狠心謀害人性命的,果然都不是認命的性子。紀爾嵐料到她有這一求,卻沒回答她,反而看向李潮生:“這件事交給你決定。”
紀昀將李潮生從地上拉起來,並不催促,只等著他自己做出決定。繁兒雖然不是殺害李雨兒的兇手,可這件事情畢竟是由她引起的。
李潮生默然半晌,終於抬起頭,看向繁兒,說道:“你若能幫我指認許姨娘,我便不與你追究此事。你能減輕多少刑罰,全看你的造化。”
連綿了幾日的陰雲終於消散,太陽剛一露出頭來就照的四處悶熱透不過氣來,李老漢四仰八叉躺在破舊的床榻之上,兩眼直勾勾的盯著灰撲撲的房頂,一動不動。
門外突然傳來響動,李老漢卻無動於衷。直到來人站到他面前,他才驚道:“潮生!潮生……你沒死?你回來了?”
李潮生看著撲過來的父親,嘴唇囁嚅兩下,卻沒說出話來。雨兒死的那麼慘……他不是不怨父親的。李老漢見兒子不說話,心痛內疚更甚,頹然坐在牆角,以手覆面痛哭起來。
紀爾嵐幾人此時進來,看見這一幕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只好等李老漢緩過這股勁兒。片刻,李老漢抬起頭,看見狹窄的屋子裡居然擠了不少人,不禁愣怔,呆呆的不知如何詢問。
李潮生深吸一口氣,說道:“爹,他們是我的救命恩人,是來幫雨兒討回公道的。”
李老漢彷彿半晌才消化掉兒子的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給他們磕了幾個頭。紀昀不忍,連忙將他扶了起來,簡略的說明了李雨兒的死因,勸道:“老丈請節哀。”
李老漢看著足有五十歲出頭,實際不過四十來歲。他滿面風霜,聽聞這些話幾乎昏死過去:“我的老天爺呀……雨兒啊,都是爹害了你!”
紀爾嵐說道:“今日我們來此,是要請老丈去京畿衙門擊鼓鳴冤,只有這樣,這樁案子才會被大理寺接手,你女兒的血案才能真相大白,得以懲治惡人。不過,劉府畢竟是官員府邸,平民上告,必先受刑。”
李老漢看看兒子,又看看他們,然後說道:“我自然要去,無論是什麼刑罰,我這條命又值什麼!”
“好,既然如此,還請老丈先與我們說說那日賭坊的情形。”
李老漢囁嚅著,痛哭不能自抑:“我婆娘死得早……留下一兒一女兩個拖油瓶,我又沒什麼本事,日子過的一天不如一天。我東一榔頭西一棒追,只要有人能給點錢,他就伸手去幹。然而,衣食無著的日子一天接一天,幾乎撐不下去,好在兩個孩子硬實,不嬌氣,好模好樣的長大了。可是,兒子大了要娶妻,女兒大了要嫁人,我又那什麼來給他們說親。”
李潮生呆呆的站在那看著自己的父親,這些他從來沒聽父親說起過,在他印象裡,父親不曾為他們這樣操心過。脾氣又壞,動不動就罵他們兄妹是累贅,可現在想想,他們是如何長大的呢?如果沒有父親,還能有他們兄妹長大成人的一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