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漆黑,隱隱又有雨雲匯聚,紀天姀雖然得了紀成霖的保證,卻仍然忐忑不安:“雖然阿爹答應等風頭一過就接我回來,可因為這種事去了尼庵,不知道別人要如何在背後編排我。”
木香對之前的事情心有餘悸,一直沉默的跟在她身後。聽見紀天姀嘀咕,也只心不在焉的答了一句:“姑娘還是不要亂想了。”
紀天姀眉頭一皺,猛地轉過身來,一臉不滿的盯著木香:“你這丫頭最近是怎麼回事?竟越發不得力了?遇事沒有主意不說,還膽小如鼠!若不是綠楣斷了手,以後帶不出門去,我現在就把你攆出府門!”
木香抬起眼,呆愣愣的看了紀天姀一眼,竟然沒有幾分害怕,只是平靜的跪下認錯道:“奴婢知錯了。”
紀天姀見她這副提不起的模樣,更加氣不打一處來,冷哼一聲甩袖離去。
木香心中暗恨紀天姀無情無義,自己好歹是從小陪著她長大的,她不但不顧念這些情分,連一般主僕間的默契親厚也沒有,反而對卑鄙無恥亂奉承的綠楣信賴有加。再看暮冬她們幾個,還是到京城之後才跟了二姑娘身邊的,二姑娘處處體諒不說,平日也從不亂壓人。
青石地硌的膝蓋生疼,木香滿心抑鬱的站起身往蘭若閣回去,進了院子正碰見墨玉出門來給紀如珺打水。墨玉跟她點了點頭就要錯身走過,木香突然叫住她,問道:“墨玉,三姑娘今日怎麼都沒露面?”
墨玉臉色微有一瞬的不自然,隨即說道:“姑娘昨夜不知怎麼,著了風,身子有些不爽利,一天都蔫蔫的。”她說到這,頓了片刻。畢竟紀如珺也住在蘭若閣裡,不可能什麼動靜都聽不到,她覺得裝聾作啞太奇怪了些,便說道:“還有上午那件事,姑娘雖然沒出門去,但還是嚇著了。”
“原來是這樣。”
墨玉笑了笑,說:“姑娘還等著洗漱,我先不與你說了。”
木香點點頭,看著墨玉的背影,心中猜測紀如珺是真病了還是躲麻煩。轉眼又羨慕墨玉好命,同樣是陽城一起來的,她卻極得紀如珺的信任。再看看自己,越發煩悶起來。
第二日,紀天姀臨出府前又到紀成霖跟前苦訴了一番,央求他早點讓人去接自己回來。紀成霖皺著眉頭沒說話,因為今天一大早,竟然就有了燕家以勢壓人,縱容惡奴傷人性命的傳言來。
紀成霖看著紀爾嵐說道:“京中突然出現這樣的傳言,燕家會不會以為是咱們命人私下報復?”
“紙包不住火,這件事還用的著傳嗎?”紀爾嵐回答的清清淡淡:“無論是燕家兄妹突然光顧咱們府上,還是燕暻命人到戶部核實死者身份,都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無論咱們傳還是不傳,這件事都一定會沸沸揚揚一段日子的。不過,父親放心就好,即便燕家懷疑咱們,也不會怎麼樣的,不然,他們豈不是更難開脫了?”
“然而,咱們和燕家的樑子,算是結下了。”紀成霖不禁十分煩亂:“燕相府,哪裡是那麼好得罪的!”
紀爾嵐說道:“事出有因,因又不在於你我。所以無可避免。而且,京中世家與兩王之間,本就是相互牽扯,彼此制衡的,父親既然已經受了端王的提攜,便不要隨意與世家親近才好。否則,父親一個不小心可就都得罪了。”
燕家眾人,是紀爾嵐必須要對付的。所以,能借著這次的事情,讓紀家與燕家拉開距離也是好事。否則,將來燕家出了什麼事情,還要想著怎麼將紀家摘出去。
紀成霖怔怔看著紀爾嵐,嚇了一跳。他入京時候還短,有些錯綜複雜的關係都還沒有捋順,但吃著碗裡的瞧著鍋裡的,最後只會弄個裡外不是人,這道理他當然懂,可這丫頭怎麼也說的頭頭是道的,難道是渡王與她說的?他思慮片刻,說道:“爾嵐啊,你近來可見到渡王爺了?”
紀爾嵐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她怎麼會不知道紀成霖安的什麼心,不過,即便他沒有多餘的心思,自己也是不可能與他多說的。所以,她只是簡單答道:“只是偶爾在路上遇見,點頭之交罷了。”
紀成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並未多說,而是轉身忙自己的事去了。
紀爾嵐如平常一樣與方清雪搭伴去女學,不同的是,沒了紀天姀,紀如珺便搭了紀爾嵐的馬車一起走。有她在,方清雪也不便多問,而紀爾嵐又是一個從來不在意這種尷尬的人,馬車裡一時間有些沉默。最終還是紀如珺有些坐不住,說道:“二姐姐,昨天的事情,多虧有你在,不然大姐姐肯定無法洗脫的,阿珺替大姐姐謝謝二姐姐。”
紀爾嵐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說道:“不必。”
紀如珺再一次低頭不做聲了,紀爾嵐也沒有再多說話的意思。方清雪面色古怪的將臉轉向窗外,遠遠望見興建蓬萊仙閣那一處湖島,說道:“聽說戶部那幾位已經愁得頭髮都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