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帝給的兩個選擇,不管哪一條,對百里雲崢來說都是一條死衚衕。
邊上,一個侍衛有些看不下去,小聲勸道:“百里大人,這種時候,您可不能犯糊塗啊。其他的事兒尚且可以挽救,可命一旦沒了,便是真的沒了。”
那侍衛到底也是真可惜百里雲崢。
想當初百里雲崢的威名叱吒天下,對江北更是影響巨大,甚至於到現在,不管是朝堂還是江北皇宮,處處都有以百里雲崢為榜樣之人,默默向百里雲崢學習。
如今百里雲崢歸來,雖然看著蒼老了一些,可上回那一場戰,讓眾人都知道,百里雲崢寶刀未老,心裡更是對百里雲崢抱著敬佩之情。
可現在在這種情況下,百里雲崢悔婚,這樣狼狽地結束自己的一生,他們實在難以接受。
可百里雲崢是什麼人,鐵骨錚錚,願意為著江北為著天下犧牲,自然也願意為了李初夏獻出生命,自始至終,他的目光都是那樣堅定滾燙,絲毫沒有波動。
這麼多年夫妻,李初夏又何嘗不瞭解?
她含著淚水,緊握著百里雲崢的手,說道:“雲崢,你和芊雅公主成親吧,公主是個好人,你萬不能辜負了她……”
即使,她心如刀割。
可若是比起讓百里雲崢死,她更願意犧牲他們倆的感情。對她來說,只要百里雲崢活著,便是最好的結果。
百里雲崢目光微微閃爍,很是認真地看著李初夏,柔聲問道:“初夏,你是認真的嗎?”
他看著眼前的女人,知道她如往常,一直都為著自己著想。跟著他這麼多年,不知不覺,她那一頭烏黑的頭髮,竟然也藏進了幾根銀白,風一吹,拂過她的面頰,顯出幾道細細的皺紋。
他想著,當初剛認識初夏的時候,明眸皓齒,一張稚嫩白皙的面龐格外水靈,那個時候他就想著,他要用盡餘生來保護她,可他似乎沒能做到。
李初夏看著他身上大紅色的新郎服格外鮮豔,想著,芊雅那樣高傲的一個人,都願意那麼等百里雲崢了,他也的確不該辜負了她。
於是,她使勁咬著自己的後槽牙,不讓自己落淚,點了點頭,“是,雲崢,你回去吧。”
他是能瞧見她眼中的淚花的,他也能聽出她語氣裡的不捨,登時,心下一動,一把將李初夏攬入懷中,緊緊的,好像生怕她被風一吹就跑了似的。
“雲崢……”李初夏落入他溫暖的懷中,心頭原本被自己親手封凍起來的心再一次融化,從眼底奔湧而出。
他的手穿過她的髮絲,輕聲呢喃著:“初夏,你記得嗎?當初你要嫁給魏景然的時候,我的心情,便是你現在的心情,我知道那種感受,所以,不想讓你也經歷一次。”
李初夏抱緊了百里雲崢,眼淚簌簌而下。
明德帝站在不遠處,眾人簇擁之下,看著這對璧人如此依依不捨,心裡妒忌的很,不管如何,只要除掉百里雲崢就行了……
他眯起眼睛冷哼一聲,“百里雲崢,看你這樣,是選擇以死謝罪了?”
李初夏掐著手心,回頭,冷冷地看著明德帝,咬牙道:“木嚴,你何苦如此步步緊逼?這麼多年了,你一直對我們窮追不捨,真的只要逼死了雲崢,你就會高興嗎?”
她的目光冰冷如刀,這麼多年來,她對他還是那樣藏不住的厭惡。明明,他也如百里雲崢那般,對她萬分真心。
明德帝的臉色沉了下來,氣憤道:“走到今日這一步,分明是百里雲崢咎由自取,如何是朕苦苦相逼?此番百里雲崢悔婚,比丘使臣必定要借題發揮,李初夏,你可曾想過朕?朕要如何交代?!”
他當真是氣憤到了極點,像是一頭髮怒的獅子,紅著眼睛,聲音歇斯底里。
他始終不明白,已經到了這一步,李初夏竟然還能為著百里雲崢埋怨自己,他奪得天下,追殺百里雲崢,可從未想過傷害她,她就是感受不到!
聞言,李初夏沉默了。
雙方一直僵持著,沒有明德帝的命令,那些侍衛們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持著刀愣在那裡。
一陣風捲著落葉和風沙劃過,可百里雲崢和李初夏仍然緊緊相擁,氣氛也爬升到了一個詭異的境地,就在這時,一道凌厲的女聲傳來,“要想放了百里雲崢也可以——”
眾人循聲望去,卻見芊雅穿著一身紅衣出現,襯得她精緻的妝容更加豔麗,只是那一雙眼睛微微有些紅腫,看上去像是哭過了。
這樣的美人,不管是比丘還是江北,都會有萬千王公貴胄爭相追求,如今,她卻在眾目睽睽之下走來,面對著自己的新郎悔婚的殘酷現實。
她的眼睛裡充斥著滿滿的憤恨、不甘、埋怨,大紅色的唇瓣像是染了血一般,微微翕動,“百里雲崢可以走,可是,李初夏必須死。”
自小就生活在比丘王宮,高貴如天上星辰,比丘國王捧在手心裡都怕摔了的明珠,如今受到這種奇恥大辱,她的心裡只剩下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