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怒雲是戀戀不捨,卻也不得不去。這一路再去,乃至到了那俞州之時四不堂的訊息仍未有所聽得,甚至未停馬車直奔而去。三月雪翻出之前收到的信,看了又看叫江仙燒了去。
海慶府與穎河府多平原,多種稻粟為生。穎河府多引貫天江之水源耕種,海慶府之西有太烏山千里,山中水流數條引入平原為灌溉之源。此去北上一路皆平疇阡陌,一望無垠。鄉間小頑童不常見高頭大馬,她們每每從小路上走過,後面便跟了一串的孩童追著跑。青豌看出經驗了半路上買了兩包糖,再到下一個村子的時候還給那些小孩子發糖吃。可那些小孩要糖就要吧,還纏著一邊的百里怒雲要摸她的馬,玩的劍。百里怒雲一路上都在盤算沁川時所遇到的神秘女人,她心裡面有事的時候脾氣更躁了,一會討厭那個小鬼,一會就說是青豌善心氾濫。可江仙說了,人家青豌喜歡做。
百里怒雲吃癟而不答。江仙晚上仍是與她睡在一處,說青豌很為她擔心。百里怒雲自然是清楚的,也就沒反駁。可是沒想到江仙繼續跟她說:“你是不是很欣賞那位時公子。”
“誰跟你說……唉!青豌那張嘴!”
江仙說:“人家青豌雖說武功平平,可這眼睛是精明的,心是透亮的。你也別以為青豌什麼都不懂,一無所知。而且也不是青豌說的。”
百里怒雲翻個身,嘴裡面嘀咕著就是不答話。江仙卻沒完沒了的說:“聽說那個時公子很是光彩奪人,聽起來,似乎是個合適的人選。”
“合適的人選?”百里怒雲聽了這話跳起身來叫道:“什麼合適的人選?你和雪姨在打什麼主意?”
江仙說:“你這麼急作甚?只是想難得有一個合適的人,想撮合一下你和那位時公子而已,好叫你家公子在九泉之下安心。”
“哼哼,一個死人如何不安心呢?”
江仙白她一眼說:“你積點陰德吧!”
她卻說:“上數三代不知為誰,下數,我看就算了。這德就算積了又有什麼用,給誰用?”
“若是這次你聽了殿主的安排,自然就有人能受用你的恩德了。”
“呸!我說你們怎麼突然就打起人家時公子的主意了。”說罷她想了想,問:“你們是不是知道了那個時蘭濤的來歷?”想到這一層,她趕緊親暱的拉住江仙的胳膊說:“給我說說,他是什麼來歷?”
江仙把她一甩,說:“去你的吧!睡覺!”
第二天這話題自然繼續,可是江仙不想說話的時候只有三月雪才能讓她開口,她就是軟磨硬泡都沒有用。
既然沒用,百里怒雲就在心裡面多罵兩聲,時間久了自然而然的就不再問了。此時,她們已經到了雁鳴峰下,四周已顯荒涼。三月雪指著西邊的山說:“那上面是田氏紫旗門,多少年前風光江湖,事到如今略顯沒落,聽聞門中人已經紛紛為皇室效力。”
過此雁鳴峰,再行二百里才到那野雁江。此江南北兩岸分佈有草原,草甸,還有少許沼澤在東北角。到了此處,需格外小心野狼,野豬之類。若是冬季,則還有熊,豹,老虎偶爾出沒。因此,這邊的人常咒起人來便是:出門遇見那黑熊,抬頭碰上了花豹,白額老虎撓你門這般。
但不管別人怎麼罵,怎麼說,她百里怒雲卻只見過野狐狸,野猞猁,野兔子,最厲害的也只見過野狼群。且不論那些危險之物,她到了這視野開闊之地那叫一個心情暢快,揮著鞭子和那棗兒瘋了一般在草原上狂奔。
三月雪叫江仙停下馬車,青豌也探出頭來下了馬車。三月雪說:“看啊!這不是又活蹦亂跳的嗎?”
此時正值入夏,天之藍可淨人之魂,青草之芳沁人心鼻。野風烈烈,若不策馬吆喝一聲當真是荒廢了這大好時光!百里怒雲仰頭哈哈作笑,大聲喝道:“我回來啦!我回來啦!啊!”
她啊啊叫喊著快活無比,揚臂歡呼。大約是她喊的太盡興,或者是她喊的太吵鬧了。棗兒揚蹄撒歡把她給撂到草地上。遠處的三人瞧見了俱是一慌,紛紛奔去瞧看。
忽然間聽見馬哨聲傳來,三月雪停步向左後方望去。只見蒼茫處一隊白衣馬隊緩緩北上,隱隱約約間還有琴音緲緲隨風而來。百里怒雲聽罷慌張起身跑去問三月雪那是什麼琴音。
三月雪也正有所思,她低喃道:“像,像啊!這聲音……”
“這聲音怎麼了?”
“像是夏邑的四弦飛鳳琴……”
百里怒雲回頭一看,覺得三月雪欲言又止,她剛想問有何奇怪之處,三月雪卻是飛身而起駕棗兒疾馳奔向那隊白衣人。
三月雪此去卻離那些人還有十幾丈的時候就被白衣人攔下,她策馬停留片刻不知說了些什麼便回頭歸返,這時聽得白衣人中有人高唱道:“茫茫天,瀚瀚地。倚永珍,取沙疆。是劫,非劫,且奏關月,唱是胡笳。憑封濤,笑英豪。一身命,歸心切。是擾,非擾,任是飄搖,因果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