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謙這話一說,辛夷已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她對林謙道:“你要出錢贖我?”
她的手指在桌上漫不經心的敲著:“五年前,你家的退婚書送上門時,我可頭一遭在京城如此出名。畢竟,能讓未婚夫絕食五天加上臨出征都不回家也不願娶的女人,那該差勁到什麼地步呢,你好奇嗎?”
原來在這等著他,林謙只覺得汗都要下來了:“沒有,娘子有濟世之德,品貌皆佳,是林謙配不上娘子。”
“別說這種空話了,你不必自謙不必道歉更不必給我錢。”辛夷道:“你是個情種,我卻不是個包子。五年前你還在打仗不知道,我用了點蒙汗藥,把我那嬸母藥了,塞進馬車裡,上了你林家門,當著你母親和大嫂的面將她拖麻袋一樣甩在地上,然後把退婚書撕了。”
林謙頓時有種驚悚感,眼前的女子一身藕荷色衫子,素雅的緊,聲音也輕柔平和,卻竟有如此果決狠辣的一面。
“我那時就已將話對她們挑明,林二公子無意成親也不必將就。古家主母,李代桃僵在前,造謠生事在後,但我與爹孃已然分了家出來,不會頂這個罪;而你林家雖是被擺了一道,但婚姻大事,連姓名八字被偷換都發現不了,難道不是主中饋的內婦失職?這退婚書,我不會認。”
“不過這個親既是林家公子不願結在前,所以我會直接——休夫。”辛夷直視著林謙的眼睛,目光灼灼。
“你……”乍聽到“休夫”兩個字,林謙驚怒交集,一時語塞。
辛夷自顧自說下去:“不過,華國律法上言,丈夫要寫休書,得退還嫁妝再給對方一筆足夠兩年生活的費用。我又問過了,我們兩家沒有送過彩禮和嫁妝,而生活費用,按京城的最低標準來算,一月二兩銀。”
“我沒那麼多私庫,恰好我外祖父年紀大了,沒有心力打理藥鋪,想與外祖母出門雲遊去,他又只有我娘一個女兒並我一個外孫女,左右我獨身一人行事方便,就把藥鋪交給我了。”
“我從京城跑到雙奇鎮,那鋪子都快倒閉了。我花了半年才讓它重新開張盈利,可北方小鎮終究及不上京城繁華,一共四十八兩銀子,我攢了五年才湊齊,唉,京城物價真是高,我們那個地方,五口之家一個月也花不了一兩銀。”
“本想著回一趟京城把事了了,沒想到你來打仗,我又要來出診,正好。”
說著,辛夷從懷裡掏出一個錢包並一張疊的方正的紙推給了林謙,臉上是發自內心的笑容:“從此,算是真正的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了。對了,你有匕首嗎?借用一下。”
“你要幹什麼?”林謙已經不知該說什麼做什麼,他沒有去接那紙休書和那包“分手費”,只掏出了貼身匕首遞給了辛夷。
辛夷接過匕首擎在右手裡,左手分出一縷長髮來,“嚓”一聲輕響,一束青絲已躺在手心:“既然結髮為夫妻,那休夫自然是斷髮了。”她輕嘆一聲:“曾經我雖知道不該怪你什麼,見到你卻莫名想要逃避排斥,想來以後不會了。”
林謙低頭不語,辛夷反而有些感嘆:
“其實我一直看不上我那大姐,祖父讓她唸書,她為溜出來玩回回要我冒充替她在書房裡,若不是為著祖父書房的醫書,我也不會助她這個。”
“反倒是你,一個武將家的公子,寫來的信還挺有文采挺貼心的,不過我大姐懶得看,更差點告到祖父那,我還勸她別讓你挨這一頓打,她就丟給我去回,那就我回唄。不過你對她如此上心,我挺想嘲笑你眼光的。”
“不過有件事我印象挺深刻,當時你在信裡說你射箭考核得了末等被教頭訓斥了,這好像是你頭一次表現出你很難過?我也不大會勸人,只是覺得,你若極在意射箭一科的優劣,便再多花些心血熟能生巧;若發現自己終究差些天賦,便在別的科上揚長避短,日後戰場之上,大抵也是如此。”
林謙猛地抬起頭,神色複雜的望著辛夷。
“所以我還挺好奇你現在箭術如何了,不過都要一刀兩斷了,還想著這些有的沒的做甚,我還真是無聊。”辛夷搖了搖頭:“沒成想耽擱這麼久,不過解決一件大事也不算浪費,就是來不及吃午飯了。”
她想著沈冰然還在等她交接班,便站起向林謙道:“林將軍,我告辭了。”
“等等!”林謙像是突然反應過來般站了起來:“銀子你拿回去,我何苦要你這五年的積蓄?”
“因為是我要休夫。”
“孫仲景那邊,我會與他交涉。”他咬了咬牙,姿態放的極低:“可以不休夫嗎?”
“我……不想解除婚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