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勝關外,北戎營帳。
“大勝、大潼兩關內的顧家軍究竟什麼時候能被一網打盡?”張揚狠辣的男聲在帳內迴盪。
暗處之人望著虎皮大椅上翹著二郎腿的北戎男人,回答得波瀾不驚:“大汗莫要心急,如今的顧家軍,絕對挺不過一個月,到時他們全軍覆沒,華國北境一破,呵呵……”
“你是說,我北戎的勇士還要和那群華國人糾纏一個月之久麼?”呼延律的聲音裡滿是嘲諷,“看來大巫師的藥效力還不夠足啊。”
“如今顧櫟和顧松已經中了招,等過幾日說不準其他顧家將領也能栽進去,剩下那些漏網之魚,大汗英明神武又何足為懼?”
“這些漏網之魚,可是要了我北戎不少勇士的性命!”呼延律手中的瓷杯飛了出去,濺了一地碎片,“那顧四郎可是還好好的?我看他守城時精神的很!”
“您和顧柏的恩怨我是知道的,所以特別為他準備了一份“大禮”。”那人平靜的語調裡帶上了一絲陰鷙。
“是嗎?我拭目以待。”耶律齊望著地上碎片的反光,嘴角勾起一絲冷冷的弧度。
兩日後,雙方按兵不動,各自修整。
顧燁顧老元帥在城內巡視,顧二郎顧辰逍隨行。
路過隔離患病計程車兵的顧家軍帳,幾個值守的軍醫忙出帳行禮,顧燁抬手免了禮數,先勉勵了他們幾句,又問藥方研製情況。
得知依舊並無進展,饒是這位能征慣戰的英國公,臉上也難得有失望神色一閃而過。
一行將士正要繼續巡視,忽有一渾身縞素的年輕婦人失魂落魄走來,顧燁見其精神恍惚恐要出事,忙命身旁的衛兵上前攙扶。
那婦人卻似無知無覺,徑直走到顧燁面前“撲通”跪下,聲音好似囈語:“顧元帥,求您讓奴家見見我病重的夫君,我知道,他沒有幾天日子了……”
婦人面如死灰,眾人見了無不惻隱。顧燁神色微動:“你丈夫也是我顧家軍人?”
“奴家夫君跟隨顧家軍諸位將軍征戰多年,與家人聚少離多,如今聽聞他身染重疾,病入膏肓,只怕……只怕連奴家最後一面也不得見了!”婦人說到傷心處,淚如雨下:“奴家婆婆已於五日前病逝,如今奴家別無所求,只求見我夫君一面,雖死無怨!求元帥和將軍們開恩,求元帥和將軍們開恩哪……”
婦人說完便磕頭不止,嘴裡只重複著這“求元帥元帥與將軍們開恩”一句,後排士兵見此情狀,俱皆動容。
顧燁想到家中妻女,亦有不忍道:“我顧家軍人有此重情重義之妻乃至幸也,只是你若因此染病,又如何向你丈夫父母交待,你可將你夫君的姓名籍貫報來,自有軍醫為你傳達,他們也定將竭盡全力救治所有人。”說著便躬身欲親扶那婦人起來。
這婦人低著頭哀哀慼戚,只道:“元帥若執意不允,奴家只能……”話音未落便拔下頭上簪子朝顧燁刺去。
顧辰逍在一旁看得分明,怒吼一聲“刺客”便撲上前將那婦人胳膊一扭,擒了下來。那婦人發起狠來,竟一口咬在他手背上,登時鮮血淋漓,顧辰逍吃痛,另一隻手卡了她脖頸制住,又將傷手掙脫出來,急命士兵將人捆起關押。
那婦人胳膊已然脫臼,又被五花大綁動彈不得,雙眼直勾勾掃過眾人,笑容詭異。待望向顧燁時,她面色一變,口中猛地噴出黑色的血來,顧燁並站的靠前的幾個軍官士兵皆被濺了一臉,再看那婦人已然氣絕而亡,雙目圓睜,那抹笑意還凝固在臉上,瘮人至極。
顧燁命人將婦人屍首拖走安置在城中義莊內,又下令隊伍前進,顧辰逍讓軍醫簡單包紮了傷口,於是繼續巡視不提。
待一輪巡城結束,眾人回營帳稍作修整。顧辰逍正要命士兵解散,忽覺心臟劇縮,隨即像是失去了全身力氣,與此同時,劇痛像一把尖刀狠狠剜進各處關節,令他幾乎眩暈。
他想回帳歇息片刻,周圍士兵的驚呼聲一陣陣灌進耳朵,方才一道巡城的幾個士兵已然倒在地上。
顧辰逸在收到父親讓他去縣衙的命令時便猜到了八九分,直到他被遠遠攔在縣衙後的一間屋前——這是他第一次用這種方式接受軍令,他只覺得五雷轟頂。
顧燁已除了身上的鎧甲,他畢竟已略有了些年紀,不比兒子侄兒年富力強,然此時他於房內負手而立,身上的威勢卻不減半分,神色亦是如常,似是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顧辰逸此時恨不能立刻衝進屋內看看父親的情況,可下一秒顧燁的軍令便截住了他。
“顧四郎可在?”顧燁的聲音沉穩而堅定,與他之前下的每一條軍令一般無二。
“回元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