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和餃子蒸好後天已經快黑了,春歸暫時先用小火溫著。骨湯已然煮得噴香,她掀開鍋將餛飩全數下了。
知行和祁佑溫習了一下午的書,此刻早已飢腸轆轆,與知行的鬼哭狼嚎式喊餓不同,祁佑不知道要斯文多少。
春歸沒好氣地拍掉知行朝大鍋裡躍躍欲試的手,自己掀開蓋子,香味立刻撲鼻而來。
“嫂子!我能吃好幾個包子!”
春歸又開啟一個鍋蓋,裡頭是兩大盤餃子,知行又叫道:“嫂子!我能吃好多餃子!”
春歸無奈道:“這邊還有餛飩呢,你是有幾個肚子?”
說完也不管他,叫了聲正在收拾碗筷的祁佑:“祁佑,你看一下餛飩,得攪拌一下,別沾底了,我去給里正叔和小寶那兒送點包子。”
里正家人多,便拿了五個葷餡兒的包子五個素餡兒的包子,蔡氏家葷素餡兒的包子各兩個。等回來的時候,她手上又多了一大包蔡氏送的白糖,里正媳婦兒送的一碟子醃菜。
想到白天時候答應知平的燒排骨,春歸將榨好的豬油舀了一勺另起油鍋,下生薑和幾塊肋排爆炒再加調料,最後放水悶煮。
最後兩盤水餃,一碟子醃菜和燒排骨放中間,每人一碗大骨湯餛飩,一葷一素各一個包子。剩下的的包子放進櫥櫃,明天一早當早飯吃。
前半個月,這桌上的人,有的還遊蕩在外,有的餓了兩三天沒吃一口,如今卻都吃上了自己最喜歡的東西。
春歸看著正發愣的幾個孩子,催道:“趕緊吃呀!”說著一人碗裡夾了一塊排骨。
“你們別覺著旁人不常吃這肋骨便是它不好吃,要我說啊,排骨啃起來最香了!”
還是知行先回過神,咬了一大口包子,油渣子立刻在嘴巴里爆開,配上大白菜一點兒也不膩,差點把知行的眼淚給吃出來,嘴巴里還沒嚥下去就忙不迭地喊好吃。
知平早已吃了一口排骨,軟糯香,悄悄夾了第二塊。
知敏的餛飩是加了幾隻大蘑菇的,混著骨湯最香不過。
春歸掃過一圈後看向祁佑,正一聲不吭地吃著餃子,吃完一個後抬眼正對上她試探的目光。
祁佑嚥下後露出一個笑容:“好吃。”
春歸也終於笑了。
一家人將一整桌吃得一點不剩,知平知敏人小,不剋制,吃得肚子滾圓,春歸帶著兩孩子在院子裡來回走圈。知平知敏邊走邊背誦千字文,小孩兒聲音清脆可愛,一陣一陣迴盪在小院兒裡。祁佑不搶知行洗碗這活兒,便也站在門前,看著春歸和兩個孩子一道走圈。
他邊聽邊看,出聲道:“知平,錯了,是‘龍師火帝,鳥官人皇’。”
知平不好意思地捂臉,知敏跟春歸解釋:“知平老是背反,背成‘鳥官人皇,龍師火帝’。”
春歸恍然大悟,直接把知平拎出來:“欺負嫂子不會千字文是吧,去祁佑哥哥那兒背!”
知平一臉苦色,慢吞吞地挪到祁佑跟前開始背。
春歸繼續帶著知敏走圈,夜色裡,一大一小,一個搖頭晃腦,一個慢悠悠地聽著,神色前所未有地平和從容。
祁佑靜靜地看著,眸色漸深,又挑出知平一個錯:“坐朝問道,垂拱評章。”
知平癟了癟嘴,只能重頭再背。
幾日後,下過一場雨水,天氣頗有些轉涼的意味,春歸隨口唸叨了一句:“山頭該有一叢新鮮蘑菇了,還剩些骨頭一起燉個湯倒是好。”
祁佑正巧翻完書,聞言接了一句:“陳大哥正找我一道進山,我到時瞧瞧,若有了給春姐摘回來。”
春歸看了看池子裡的魚,應道:“那正好,你去的時候注意點,天氣轉冷了,加件衣服再走,這魚大了點,晚上撈一條上來給你們做紅燒魚吃。”
祁佑應了一聲,便朝隔壁走去。
春歸偏過頭看著,這麼些天,祁佑總是一早來這兒,晚上再回隔壁睡覺。前兩天她又去隔壁看了看,整間屋子清清冷冷,沒有一點人味兒。
她皺了皺眉,想到之前柳表姑的示意,她到底不能留人住下,只能任由祁佑這麼兩邊跑。
陳實家在村尾,進山得一路走到村口,今兒路過里正家時隨口多說了一句,這趟祁佑跟著一道進山。
里正欣慰道:“你們兩兄弟能多幫著點祁佑也好的。”說到底分了家,祁佑終究成了半個獨戶。
陳實兄弟倆笑道:“咱們哥兒倆可沒做什麼,柳家妹子可是實心眼兒,對祁佑跟幾個孩子都一個樣兒!”
里正滿意地點點頭,春歸那丫頭確實實在,人又機靈,若是柳家大郎還在的話,這會兒兩人該成親了,日子大概也是過得美滿。如今這身份實在尷尬,他媳婦兒來回跟他說過好幾次春歸丫頭往後的路子該怎麼走。
幾十年前蔡家有過她這樣成親前沒了丈夫的童養媳,那會兒宗祠裡挑出一個適齡的年輕人一道成了親,只不過日子過得不太美滿。新郎官不樂意,新娘子心裡有著前頭的人,沒過幾年便一拍兩散,求了合離各過各的,如今都跑到外邊去了,估摸著各自的孫子孫女都有春歸這般大了。
說到底,他一個非柳姓人,哪怕是個里正也不好插手人家的家務事。也不知春歸自個兒心裡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