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飛也似地過了半月,饒是柳家旺媳婦兒守著櫃檯的也看出了這每日送到鋪子裡的羊奶一日少過一日,起初沒敢多想,直到又是一日,夫妻倆清早坐了李志高的驢車一道過來。
驢車上平日裡擠的滿滿當當腳不沾地的羊奶只剩下寥寥四小桶。
夫妻兩個面面相覷不出聲,齊齊皺了眉。前月李志高村前村後收羊奶收得紅火,一趟根本送不過來,每次少說也得運上兩趟,送到春歸宅子裡後又得搬上好幾回,今日一到鎮上,來回兩趟四小桶羊奶就給搬空了。
耿榮從前頭鋪子撈了銅板,一趟十文錢的辛苦費,加每桶兩文錢的提成,李志高只堪堪掙了十八文。而往日驢車來回兩趟就是二十文,十幾二十小桶的羊奶是三四十文的提成,一早上志高便能掙上五六十文。
眼前的青年面色微紅,濃眉之間也有些許鬱結之氣。
耿榮沒敢多耽擱,趕緊進屋叫了春歸出來。
從每日十二十桶到七八桶再到今日的四桶只有短短半月的功夫,春歸抿了抿唇角,腦海裡一閃而過什麼念頭。
“李二哥,村裡可是出了什麼事兒?”
沒想到志高支支吾吾,面上頓生愧疚之感。
春歸掃了一眼那四桶羊奶,淡淡道:“可是鄉親們嫌棄十文一桶的價低了?二哥照實說就好,說明白了我這兒才能想想對策。”
李志高立刻抬了眼,憤懣道:“這些人也太不是東西了!隨意挑撥幾下就對你生了嫌隙!”
他說完這一句便把這些時日發生的事兒闡述了一遍,那李蘭跟蔡紅雲是怎麼一家一戶地上門挑撥,說春歸十文錢換一桶轉手就上百文的好手段,頭一回被裡正勸了勸,後面卻是勸不住了,幾個村子供應羊奶的見了面就說要一道提價。
春歸沉默片刻,“那他們可說要提多少?”
耿榮在旁看著,端看李志高這一副怒火沖天的模樣便知道提得離譜了,果然……
志高氣得面紅脖子粗的:“若提了五文六文的我哪能如此生氣!”
“那李蘭跟蔡紅雲不知從哪兒聽來你這兒的好生意,攛掇著那些人一張嘴就要了一桶五十文!”
“五十文?!”
正從廚房出來的蔡氏當即一聲罵道:“一桶放著沒人要喝的羊奶給十文錢一桶已是春歸發了善心,還敢要五十文?!敢情這奶是天生金貴的羊祖宗下出來的?!”
“這獅子張口還有個度呢,他們怎的不在地上扒拉塊石頭出去叫賣個百兩銀子啊!眼紅春歸的好生意?!春歸有這一身手藝他們有嗎?!春歸日日起早貪黑在廚房裡熬著熬成這提不起半兩肉的模樣,還道她這錢來得容易?!”
蔡氏不是春歸那溫和性兒,怒火上頭便罵了個痛快,聽得在旁的幾人一陣暢快。
耿榮早已氣惱不已,當日祁佑託他朝郭如意問了那牛奶,只為防著若真有鄉里鄉親的貪心不足也有個萬全準備,沒想到才過了半月,還真有了這一著。
“就是!春姐不必理他們!讓他們鬧去!”
春歸瞧了耿榮這副氣惱的模樣,笑了笑:“傻孩子,哪有這樣的道理。”
她轉頭看向李志高,輕聲道:“也是我當初顧念鄉里鄉親的情分,也沒讓你提前跟他們定下契約,如今出了岔子也沒個說理兒的地。”
“今日就先算了,好在我這兒除了羊奶之外還多了不少的點心,四桶羊奶也還能撐一撐。”
李志高卻早已預見:“可明日……”這半月一日比一日少,足可見收到挑撥想提價的人已是越來越多。
春歸哪能不知道他的意思,面上神色一定:“明日若是再少,我就回一趟小涼山。”
沒敢鬧到她這兒,這四鄉八村的人多少還有些顧忌,為著幾分情面也不該徹底撕破臉,倒不如她過去探一探底兒,只是……
“也該做好打算才是,若真到了不看情面的地兒,那羊奶我也是萬萬不敢收了的。”
在旁聽了半晌的耿榮急得跟什麼似的,聽到這兒再也憋不住了:“哎呀春姐,我是說真的!由著這些貪心不足的人去鬧好了!”
“祁佑哥和知行哥早替你想好法子了!”
他這話一落,春歸立刻愣了,疑惑道:“他倆怎的知道?”
耿榮這才把那日裡正娘子來過後知敏的幾番疑慮,他去到縣學報信兒,祁佑兩人教他同郭如意求助的事兒從頭到尾說了一通。
他面上一紅,才想起祁佑的囑咐:“原本祁佑哥是不叫我同你說的,他說這事兒可能後頭有人指點了那兩個黑心腸的婦人也說不定,你一人到底也做不得什麼,怕你提前知道了害怕,等他倆在家了再一道解決了才是。”
只是沒想到這事兒來得如此之快,才短短半月,還真叫李蘭跟蔡紅雲把大半的人都攛掇起來了,祁佑知行還沒回了家便鬧大讓春歸知道了。
春歸心裡早已五味雜陳,祁佑兩人也就算了,知敏當日早早看出了這事兒背後透著些什麼,面上卻怕她擔憂瞞下了,轉頭又跟祁佑幾個有了商定。
她有些不是滋味地說道:“這幾個,當我三歲孩子不成,還能害怕這樣的事兒。”連知敏都到了長成的年歲,她在這些人眼裡倒像個需要護著的孩子。
這事兒還不算解決了嗎,她一個開鋪子的,怕的是斷了貨源,可如今幾人早就替她找好了代替的牛奶不說,連這事兒背後或許透著古怪都看出來了。依照祁佑的心思,見不得她吃半點的虧,再過兩日回了來,想必不用她說就把事兒給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