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歸這一年除卻李蘭夫婦,最初的柳全柳貴兩個,結的都是善緣。偏偏每一回差錯都出在這幾人身上。
那人遠遠地被綁著過來時,春歸眉心就跳個不停,待到走近,這賊眉鼠眼的模樣,五花大綁都壓不住的流裡流氣的做派,可不就是那柳貴嗎!
柳貴嘴角掛著青,該是剛剛被狠揍了一拳。瞥到春歸時還驚了一跳。
春歸淡淡地笑著:“貴叔又來了,幾板子挨不夠,還想再嚐嚐?”
一句話說得柳貴連退幾步,眼神躲閃著避開。
里正打頭,幾個長輩在旁鎮著,沒幾人敢吱聲。
里正將後頭的一個老爺子,兩個年輕漢子給請了出來。
他面色也黑得嚇人,足見這樁事兒多叫他頭疼厭惡:“丫頭,這是幾個村子的貨郎,這二流子還有點頭腦,分了三家去買了十來斤粗鹽,剛剛三家一碰頭,就記起了這人。”
十來斤的粗鹽,用掉了幾斤,去幫忙搜查的人手又從他家裡找出了存放在廚房的一半鹽。
春歸瞥過他:“貴叔這張嘴是吃不出味兒了嗎?短短几日吃掉這幾斤的粗鹽?”
耿榮在旁直接諷道:“幾斤的粗鹽,這是要把自個兒給醃入味兒了吧!”
柳貴瑟縮著不敢吭聲兒,更有後頭十來個青壯年抵著他,哪怕天大的膽子也回不了嘴了。
一群人圍著,更有其他聞聲趕來的鄉親,想到剛剛那程天保的模樣,和他話裡的一番恨意,再看看這彎腰弓背的柳貴,春歸沉默片刻,這事兒還真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給抖落了。
她抬眼看了一圈,朝離自個兒最近的一個婦人走去,垂下眼低聲道:“嫂子,勞煩你找了里正嬸子,託她去程家把那李蘭給請到村長家。”
那婦人一陣錯愕,雖不明白春歸的用意,可對上她認真的神色時也不敢耽誤:“好!我就去!”
再回過身,春歸平靜地朝幾個長輩行了個禮道:“各位爺爺叔公們,這十幾塊菜地還得重新換土,咱們就不打擾勞作的幾位大哥大叔了,我這兒託個大,不若咱們去村長爺爺家,將這事兒給了了,如何?”
里正是知道春歸的性子的,最是怕麻煩,能說出轉到村長家處理這樁事兒,這其中難保沒有其他汙糟,他當即應了:“村長叔兒,這算是一樁大事,咱們好好地問清楚,您是長輩,又是村長,就聽春歸的,去您家可好?”
這事兒哪有不應的,村長心口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氣,當即點了頭:“去,就去我家!”又轉頭朝另兩個說道:“你倆順道,把族長給我請過來,那老小子若還顧著面子不來,就說我親自來請他!”
族長雖擔著名望,可也架不住柳村長歲數與輩分大。
春歸適時補上一句:“兩位叔兒既是請了柳族長,不若將李家村的族長也請了來吧。”
這話一落,在場的都一陣疑惑。
底下的柳貴神色卻是一下慘白。
旁人不知曉春歸的用意,可柳貴做賊心虛,李家村是誰家的族長,不就是李家的嗎,李家有誰,李蘭。
村長聽了也是一愣,可見春歸神色認真,也就依了她:“也一道請來吧,到底是幾個村子的大事兒,多些人聽聽也無妨。”
村長家裡幾個小輩都各找了事兒去做,如今家裡除卻到了歲數的長輩們也基本無人了,正好容得下近十個各門各戶的人,外加押著柳貴的兩個青年。
審問柳貴這事兒用不著春歸開口,村長几個上了年紀的人在旁站著,柳貴便要嚇破膽了。
雖梗著脖子強行不認,可十來斤的粗鹽放在那兒,幾個貨郎也可作證,他還如何抵賴。
沒一會兒便被村長几人指著腦袋痛罵。
“大旱才過去一年,也不指望你們這些小輩能開疆拓土地幫村裡做大事兒,春歸這樣的十年都出不了一個,你們安安耽耽地把日子過下去,不惹事兒就千般萬般地好了!這幾個村子誰不是這般度日?!怎的生出你這樣不知好歹的潑皮東西?!倒扒拉著鄉里的狗腿!你這樣是能討到好?!”
村長罵得面紅耳赤,眼見著氣血就要湧上來,還是里正一把給托住了。
剩下幾個長輩也是你一句我一句地罵著,村長一句都沒說錯,這十幾年都難有春歸這樣的孩子,飛出山窩窩了還不忘鄉里,卻被他一把粗鹽給禍禍了!可真當著上一聲罪人!
春歸也半扶住村長,間隙裡淡淡地看向那被押倒在地上的柳貴。
“貴叔可還記恨我大半年前叫你捱了一頓板子?”
柳貴不作聲,心裡的瑟縮卻絲毫未減,那李家的族長可還沒到,他還琢磨不清春歸是什麼念頭。
“貴叔不說話那便是預設了?”
“可貴叔認下了,我卻不認。”春歸鬆開扶住村長的手,朝前走了走:“貴叔說到底潑皮無賴了十來年,捱過的打數不勝數,怎的我累你捱了板子就要記恨到如今,還生出了坑害村裡的心思?”
經她一說,里正倒是立刻繃了臉色,誰說不是呢!這渾小子二皮臉了這許多年,卻是個強充老大的西貝貨,哪來的膽子敢作怪到村裡的民生之計!
眾人也是漸漸地反應過來了,春歸掃了一圈後輕聲道:“別是有人鼓動的你吧。”
“誰?又是柳全?!”
有長輩立刻想到了先前就生過事端的柳全,柳貴立刻搖了頭,前頭捱了板子,他早跟柳貴斷了親緣,若又將他拉下來,饒是他在這幾人手裡能喘過氣來,柳全也能豁出膽子狠揍他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