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訊息傳得快,倒也不是有心人有意去程族長跟前說什麼,這幾個鄉里幾乎人人受了郭展鵬前幾日那一趟的番薯紅利,如今正是新鮮的時候,嘴裡傳的說的都是祁佑幾個的好話。
今日得了這一訊息,自然也要誇一誇他的好,誇他知恩圖報,念著鄉里,殊不知這樣的話進了程老族長的耳朵裡無異於打臉。
“他一個程家人,族裡幾個孩子早早地到了唸書的時候,他也未想著安排一二,倒是把別家的孩子照顧得有模有樣!過年時候祭祖一事我還沒跟他計較,成親這樣大的事兒也沒親自來請幾個族老長輩,樁樁件件拎出來哪一件對他的官聲有益處?如今這顧念小輩的事兒竟也不上心,我看他是做官做糊塗了!”
“二叔,您別說了!祁佑他幾次三番受罪也沒見你出來給他主持公道,他心是肉做的,又不是鐵打的。”程老族長一個侄子看不過去,張口回了一句。
“何況祁佑在外的官聲好聽著呢,咱們鄉里好些漢子去了官窯拿高高的工錢,婦人家擺了攤子,如今又有番薯地,雖說是郭家出的面,可誰不知道背後就是春歸的意思。”
他媳婦兒每日去官窯道上擺攤兒,一日也有幾十百來文的進項,家裡又有一塊番薯地種著,一年下來可多出不少的銀子了,多少像他們這樣的鄉親們心裡感念,可他這老叔跟被下了降頭似的,明明心裡怕得緊如今做了縣老爺的祁佑,又非得在背後刺幾句。
他這一番話出口,直接氣得程老族長又重重拍了兩下桌子:“你說的叫什麼話!他待自家人有幾分好?又待外姓人幾分?!”
“你大哥的兒子今年跟李家那小三子一個歲數,可連鎮上私塾的大門都沒進過呢!”
那侄子撇了撇嘴:“可也是李家自個兒出的銀錢,您說得好似祁佑給人出了。”
“再說您孫子倒是想去鎮上,也得在鎮上有個住所不是?”
兩句話又懟得老族長直喘氣:“你……你給我滾回家去!你也是個沒心肝的!”
這話就有些難聽了,那侄子立刻拉了臉:“二叔可別太著相了!硬要將祁佑當成敵人似的,等下你得罪了人,吃虧的反而是咱們,到時可別怨咱們幾個小的不認你這個二叔!”
他罵罵咧咧地開了大門,索性走了,邊走還邊道:“合著咱們都是沒心肝的!”
這話沒避著人,屋子圍牆又起得不高,隔壁幾家聽得清清楚楚。
踮起腳看了看氣得不成樣兒的老族長,周圍幾人互相努了努臉色,小聲說著話。
“別理他,這老爺子瘋魔了不成,這也要怪到祁佑身上。”
“一個程家的,一個柳家的,兩老爺子氣性兒可不小,祁佑跟春歸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
“就是,我們族裡要是出了個祁佑這樣的,我做夢都得笑醒。”
……
周圍人替祁佑一家子抱不平,而院子裡氣得直來回打轉的老爺子則是越想越氣,不消多時,他忽的頓住,黑著臉拉開院門,熟門熟路地朝一處走去。
後頭多的是伸長脖子看的人,見狀面面相覷,不知這老爺子要做什麼……
另一邊志高駕了驢車,沒一會兒就將阿珍她娘給接來了,得知志高的來意,蔡大娘比李老爹鎮靜多了,立刻拐進屋將新鮮醬鴨和一干瓜果挑揀了出來,又去往蔡家族長那兒,借用了宗譜。小寶親爹沒了後,這戶籍便落到了小寶他大伯手裡,如今蔡氏改嫁,就不方便上門了,雖沒了戶籍,宗譜卻也能用。
宗譜是要緊物件,而蔡家族長一聽緣由,立刻取了出來跟著一道上了驢車。
小寶他爹跟蔡氏本就是是一個族裡的,哪怕蔡氏改了嫁,這孩子還是蔡家人,如今要考童生試,這是頂頂要緊的大事兒,細數下來,整個蔡家村只有兩個上年紀的童生,這一代裡竟是再也沒有讀書人了,這叫蔡族長如何不急?
當初蔡氏改嫁一事他是睜隻眼閉隻眼過去的,知道其中有些不能揭上臺面的事兒,但到底體念蔡氏不容易,加上當初已是秀才的祁佑在旁言說,他便遂了這對人的願。
卻沒想到當初這麼一寬容,竟成就瞭如今這個勢態。
放眼望去,同如今的縣老爺知行祁佑交好的鄉里人除了小涼山的村長里正這些老相識,竟是隻有他們蔡家人了!
小寶以後的前程不可謂不坦蕩!
蔡族長跟蔡珍她娘鎮靜過後,到底忍不住內心的喜色。
“阿珍這日子盼出頭了!”
蔡大娘應道:“是族長寬厚。”
蔡族長搖搖頭:“不提那事兒,日子是自個兒過的,等會兒見著祁佑可要好好謝一番才是!”
沒一會兒,驢車就到了小涼山。
李奶奶買了菜回來才得知兩個孩子竟是回來了,才要出去一趟多買些回來,驢車便進到了院子裡,蔡大娘手裡拎了好些東西,將人給攔住了。
“老嬸子別忙活了,我這兒帶了好些醬鴨燒肉,新鮮瓜果也有。”
都是一家子,李奶奶也不客氣了:“還是你想得周到!”
一群人面上掩不住的笑意,許久未見小寶跟志遠,蔡大娘也是想得緊,挨個地看過來,再看堂前坐著的祁佑,她長嘆一口氣:“嬸子多的話就不說了,阿珍跟我那女婿在鎮上得了你們的照顧,要是有用得上他們的儘管差使!”
話雖這麼說,可她幾次去了鎮上,自家閨女連丫頭都用上了,就是春歸每日都忙活著,她閨女藉著肚子已過上了地主夫人的日子。他們一家子真心待人,也只會當這一句是客氣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