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平鴻趕到自己父親住處,屋子外頭已經站立了二十幾人。有奴僕侍俾,有族中長輩,卻不見自己母親,還有三弟。
看到李平鴻趕到,一個白髮老翁拄著柺杖步子顫顫巍巍向李平鴻走來。老翁老眼流淚,可那老臉溝壑密佈,眼淚怎的也無法順著臉頰滴落。
“小平鴻啊,你爹,你爹······”
李平鴻他此刻早已沒了表情,腦中空白,老者張口閉口在叨叨什麼也如耳朵進水,聽不真切。只是看到老翁情緒激動,身子不穩,他也本能性上前邁出兩步,扶住了老翁。
也不去管老翁也好,其他奴僕侍俾或族中長輩也好,他們此刻什麼表情,在言語什麼,無一重要。李平鴻雙腳如重千斤,每邁一步,都異常艱難沉重。這一兩丈的距離他走了三十幾隙才算走到了屋門口,手摁在了門框上,如何也沒勇氣探頭朝裡頭看去。
“哥哥!”
一個清脆聲音自後邊傳來,這聲音卻是如同刺穿屏障,終究令他能聽得真切了。那一剎那,嘈雜聲也一下子灌入了耳中,哭啼聲,哀嘆聲,惋惜聲,憤恨聲,不甘聲,畏懼聲。
這種種聲音又再一次被李平鴻選擇性失聰,作聽不見。他回過身,看向那個喊他哥哥的孩子。這孩子換了件乾淨的學童袍子,白底藍邊。可他的身子太過單薄,這袍子穿在他身上,空蕩蕩。
李平鴻露出了微笑,笑容溫柔,他伸出了手,讓孩子走過來,牽住他的手。
屋門外的這些人看到李平鴻這般舉動,有訝異,有不解,有憤怒,更有破罵者。
“閉嘴!”
李平鴻怒了,咆哮著吼出了這麼一句。剎那,所有人都安靜了,不論奴僕侍俾或者族中長輩。他們都愣愣看著這二公子,幾個有些年紀的長者不由吹鬍子瞪眼。
一個看過去約摸不惑的長輩哼哼幾聲,陰陽怪氣道:“我大哥才過世,你小子······”
不等這長輩話落,一個清脆的巴掌聲傳出。眾人看去,李平鴻姿勢未改,手依舊高舉著。那個捱打的長輩張嘴瞪眼,一臉茫然。
“我叫你閉嘴!”
又是一句目無尊長的話語,剎那,屋外的人群炸開了鍋一般開始沸騰。有小聲議論的,有疑惑不解的,也有替這捱打的族人譴責李平鴻的。
李平鴻眼睛一瞪,散出的氣息令眾人不由身子打了個哆嗦。李平鴻的武道修為如何,眾人不算了解,可人群之中也有元祖境的大家存在,可面前這小子一個眼神,卻是令這元祖境的大家,也不由雙腳如同陷入泥潭,身子如同結冰,無法動彈。
“我李平鴻為李家這代嫡子嫡孫,爾等依草附木之輩,有何資本忤逆,何來臉面叨叨?”
有位老者正要前邁一步開口,卻被那個拄著柺杖的老者給拉扯住了衣袖,這老者無奈搖頭,嘆了口氣,站回了原位。
小乞兒李青衫被李平鴻這氣勢驚到,站在原地,也是不敢動彈。可隨後李平鴻再次看向他朝他伸出了手,那臉上再次流露溫暖笑容。李青衫伸出小手,握上了那溫暖,且面板相較自己要細膩不少的大手。
李平鴻就這般牽著小乞兒走進了屋子,屋子裡沒有別人,那舒適大床上,李家之主就安靜躺著,好似昨個兒醉酒,貪睡戀床,不願起來。
李平鴻牽著李青衫又朝前走了幾步,隨後聲音莊重,不容反駁道:“青衫,跪下,給義父磕頭!”
李青衫也聽話,噗通一聲,雙膝跪地。隨後只聽“咚咚咚”三聲震天響,若地磚質量差些,就李青衫這般用力,怕也得被磕得有了裂紋。
李青衫看著床上好似熟睡的中年人,這人面容和藹,嘴角帶笑,靜靜躺著。可那兩撇鬍子卻令李青衫心裡頭有些許畏懼,或許這人若是醒來,也是眼神冷峻,面若冰霜,為人嚴苛。
可這人睡熟了,李青衫不知道他看到自己,會如何對待自己。
隨後同樣撲通一聲,李平鴻也跪在了地上,同樣“咚咚咚”三聲震天響。當他抬起頭,李青衫看到這俊秀若女子的男人額頭已經破開了一道口子,血也流出了不少。
那應該很疼吧?
“父親,平鴻帶青衫來看您。青衫,喊爹。”
李青衫張著小嘴,卻是說不出話。這個字太過陌生,陌生得令他不知道如何發聲。
屋子裡寧靜,針落可聞。
隨後一聲嘹亮的“爹”打破了這份寧靜,再隨後,哭聲若狼嚎,眼淚再次自這捱打也不哼哼的小乞兒雙眼流出,滴落在了他的手背、膝蓋,還有地磚上。
小乞兒有了家,有了哥哥,也有了爹。可這個爹,還不曾看他一眼,還來不及回應他的呼喊,可希冀的一切,都無法發生。這個從前陌生的字,今後,依舊陌生。
磕了頭,李平鴻沒再停留,也無暇理睬屋外人群的議論,他就這般領著李青衫直徑向母親時常會在的佛堂走去。
等到了佛堂門口,卻看到兩個侍俾跪在屋門口,哭哭啼啼。
母親平日裡待人和善,奴僕丫鬟也從未受過她責罵,今日莫不是一反常態,打罵了這兩個丫頭?愛薇
這個念頭不過一瞬,隨後李平鴻睜大了眼,心臟在那一剎那如同刀絞。他捂著胸口不斷喘息,他的呼吸在那一剎那變得困難。面色慘青,好似馬上要窒息而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