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月蹲在忘月藥坊屋頂上,手裡提著一把殺豬刀,這把鋥亮鋒利的殺豬刀是她從青魚鎮街口賣肉的鄭屠戶鋪子上借的。
她去的時候還把鄭屠戶夫妻倆嚇了一跳,因為她渾身溼透,像是掉進了河裡,周身狼狽,好說歹說才拒絕了夫妻倆要給她熬一大鍋骨頭湯補補的好意。
她一身涼意裹挾著半夜的大雨怒氣衝衝地從青城山莊衝回來的時候,沒多想直接就去提了把殺豬刀,她要去找那個人問問,為什麼這麼做?
只是,氣勢是很猛很足,就是她這麼一蹲,直接從清晨就蹲到了再次月上柳梢。
今晚是滿月日,月亮很大很圓,不同於她的名字,暗無天日。
她就看著那人焦急地在屋裡走來走去,磨藥都能走神,石藥杵砸了好幾次手,來來回回去她房間就去了三十多次,生怕她又像以前一樣,放著好好的門不走又去爬窗子。
這是多怕她回來啊?想必是覺得做了虧心事,坐立不安擔心她回來報復吧。
朔月撇了撇嘴,把殺豬刀丟到了院子裡。
哐一聲。
朔月看著容尋的屍體逐漸涼透,她失神地推門走了出來,也不知道腦子裡該想什麼,亂糟糟的一團,有一句話一直在她腦子裡瘋狂盤旋著。
“毒藥是忘憂的啊!哈哈……是忘憂啊……”
她沒怎麼看路直接往來的時候經過的那條長廊走去,有雨絲隨著冷風飄進來,斜斜打溼了她的衣袖。
走了一會,她停下了腳步,方才那孩子披了一件淺色的披風,提著盞紙燈籠站在長廊邊看著夜色裡的漫天大雨,眸子裡是空無一物的漠然,手邊放著一把白色的油紙傘。
朔月就這麼靜靜地看了他一會,開口道:“小鬼,嫌命太長?”
本來就身子弱,還站在寒風裡吹,可不是嫌命太長了麼?
她的聲音冷冷清清在風雨裡響起,那孩子才收回視線轉過身來,把手邊的傘遞給了她。
“下雨了。”
朔月看著他,心裡突然很不是滋味,她走近了兩步,坐在了他身旁的欄杆上不著痕跡地替他擋住了風雨。
“喂,小鬼,我們來交換個秘密怎麼樣?”
“你想知道什麼?”
“不是我想知道什麼,是我想
跟你講點什麼。”
他看了她一眼,裹了裹披風蜷著腿坐在了她的腳邊。
“……好,那你想講什麼?”
“從前有一個小姑娘,她總覺得除了自己住的石宮以外的世界都特別意思,嚮往的不得了……”
他仰起臉,紙燈籠昏黃的火光籠罩住他的眉眼,暖的不像話,他小聲地問道:“你是在說你自己嗎?”
“閉嘴,小鬼,大人說話小孩子別插嘴。”
“……”
朔月不知道為什麼,很想找個人說一說,她的絕望,她的後悔,她的情緒無從宣洩。
淅淅瀝瀝的雨聲裡她的聲音不急不緩,就這麼落在夜色裡。
朔月講完了,那孩子卻悶悶地一言不發,她等了會忍不住問道:“喂,你怎麼不說話?”
他揚起那張漂亮的小臉,一臉嚴肅地說:“大人說話小孩子別插嘴。”
“嘖,你這小鬼……”
朔月伸手敲了下他的腦袋,那孩子吃痛用手揉了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低著腦袋顯得他的聲音有些不合年紀的漫不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