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滄豪邁大笑,也不知誇讚徐真手中寶刀,還是誇讚徐真終於明悟的刀術精髓。
徐真收回刀刃,在袖子上一抹,星光照耀之下,長刀閃爍微微寒芒,他收刀入鞘,似乎已經抓住了一些用刀的竅門來。
而剛剛贊完自己主公的周滄,終於看到自己的寶貝朴刀成了鋸齒刃,哭喪著臉要徐真賠刀,讓徐真一腳踹下了山坡。
周滄一邊摩挲著刀刃,一邊往山下走,那匹龍種良駒竟然通人性一般兀自跟在他的後面,所謂駿馬配英雄,這匹龍種駒似乎找對了主人了。
徐真按刀而立,遙望著庫貝爾草原,戰意滿滿!
然而就在此處山坡的後方不遠處,一叢半人高的茅草悉悉索索走出一個貓腰黑衣人來,此人如蛇一般穿梭於茅草林之中,如此走出半里路,這才直起身板,快步狂奔了二里地,在一處小樹林裡牽出一匹黑馬來,風一般往涼州方向疾馳!
侯破虜經歷礦營之戰,果真積攢了足夠的軍功,軍文已經上報,又有父親的勢力在後面關照,得到武散官校尉之職,雖無實權,但面子上也夠看了。
可當他聽到線報之後,卻想著連夜趕到中軍大帳旁邊的白色營帳處,那裡是行軍總管的住所,然而他最終還是按捺了下來,偷偷在親兵的耳邊吩咐了一聲,那親兵臉上現出邪惡的笑容,而後往軍奴營方向走去,說不得又有無辜官奴女子要平白受辱了。
李道宗正在挑燈處理軍務,一隻無名小蟲撲火,啪啦爆開一朵燈花來,他眼角微微跳了一下,心情頓時不太明朗。
翌日,諸將匯聚中軍大帳議事,群情激昂,紛紛請戰,希望能接著礦營這場小勝仗,一鼓作氣,將涼州關外的慕容部勢力一舉拔除!
也不知長安城的首腦們在謀劃些什麼,主將李靖遲遲未能到位,駐紮了將近一個多月的將士們,手中刀槊早已飢渴難耐,然則副將侯君集同樣未能到位,李道宗總管一番權衡之後,終究還是將這個提議給壓了下來。
六部各司彙報完各自情況之後,整個大帳氣氛有些鬱郁不散,恰當此時,新得建功的從六品上振威校尉侯破虜破列而出,垂首稟告曰:“將軍,某仍堅持出兵之議,蓋因將軍帳下親衛隊正徐真,已然暗中投敵,某擔心野虜不日將偷襲我涼州外營!”
“什麼?!!!親衛隊正投敵?!!!”
侯破虜言畢,整個大帳一片譁然,帳中實權校尉和都尉不下少數,議事之時絕輪不到一個沒有實權的振威校尉,然而此人乃副將侯君集之子,所指之人又是李道宗總管帳下親衛,大家早已被此訊息好生震撼了一番!
此時眾將哪裡會去考慮侯破虜的身份地位,何謂親衛?此乃親信之貼身護衛,意味著這徐真是深得李道宗信賴的,軍中一把手的貼身護衛投了敵,這可是一件天大的事情了!
漫說這隊正徐真有無掌握軍中要秘,單說這訊息洩露出去,未免人心惶惶,軍心動搖了!
這些將領原本就急著要出戰建功,在他們看來,貞觀盛世天下,國盛兵強,宣洩天國之威望,小小吐谷渾形如跳樑小醜,勢必要狠狠敲打一番,然則長安城中不知何故,主將李靖和另一位副將侯君集遲遲未能到得軍營之中,諸將早已按捺不住好戰逞勇之心!
侯破虜這則軍報無疑往滾油鍋裡丟了一把火,眾將紛紛騷動起來,鼓吹出戰,居然到了群情激奮之地步!
李道宗想起昨夜眉跳之兆,心頭頓時泛起波瀾來,卻不好當場發作,身子微微前傾,雙目爆發出鷹隼一般的冰冷,冷聲朝侯破虜確認道:“侯校尉,此情報可做得真?”
侯破虜微微抬頭,剛好與李道宗目光相觸,心頭頓時一緊,冷汗唰唰直下,這李道宗平日裡和藹近人,似乎所有人都忘了他乃是百戰長勝之開國將軍,非但侯破虜,其他將領也都頓時萎靡了下來。
然則侯破虜開弓再無回頭箭,再者他對自己的耳目斥候極為信任,徐真又與凱薩這樣的番邦野虜異族混在一塊兒,私自捉拿慕容驍卻又遲遲不歸營領功,如今更是深入庫貝爾草原腹地,不是投敵,就是送死!
他自信徐真乃貪功小人,更是貪生小人,白花花的軍功在前,徐真這小人會不趕緊回來領?
所以侯破虜心中已然確信,徐真確實投了敵!
他陡然昂首挺胸,正視著行軍總管的目色,咬牙沉聲道:“某以人頭擔保,此豎子確已投敵!還望總管抓緊出兵,莫讓野虜得了軍機秘要,對我軍造成無可挽回之損失!”
全帳譁然!
(注1:親衛,原來指的是皇帝的侍衛,隋始置,隋禁衛軍的左右衛所領有親衛,與勳衛、翊衛合稱三衛。唐沿置,仍稱親衛、勳衛、翊衛,設五府以統之。唐初,三衛都是高階官員子弟擔當,品秩雖低,身份很高,且可由此升遷,為時人所重。後升官漸難,三衛被人視為畏途。此處親衛只是單純指親信貼身護衛。)
(注2:唐人習慣自稱某、吾、奴,或者自己的姓氏名字等,下官、卑職、末將多見於明朝之後,不太敢用,故侯破虜在行軍總管李道宗面前自稱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