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氏的頂樓。
秋日裡的薄霧懨懨不退,遺留下一片溼漉漉的潮氣,繚繞中的太陽顏色清淡,小小的藏在暗處,朦朦朧朧的,像一個懸掛在天上的橘色乒乓球。
窗前的男人已經站了許久,簡單的白衣煙褲,袖口隨意地挽至小臂,便露出一段好看的麥色肌膚,他的雙手插在兜裡,手臂上的線條時而繃緊,時而鬆弛,青色的血管壁便隨著起伏的肌肉而變得清晰無比。
歐瑾瑜一直仰望著天空,與天交接的地方該是怎樣?那裡是不是像他的世界一樣孤獨?腳下的人海中,芸芸眾生來來往往,而他則好像處在了那無人企及的地方,高處不勝寒。
“歐瑾瑜,歐氏股價昨日跌幅極大,江雨默還在大量買進,怎麼辦?”李威廉在他身後手指飛快地敲打著鍵盤問。
男人的臉色未變,唇微張卻沒有發出聲音,這沉吟的少許時間,他的頭腦就像是高速運轉的機器極快地處理著紛亂的思維線條,等到他再開口,問的話卻是:“威廉,現在的情形有沒有影響到楚雲集團?”
李威廉無法隱瞞,歐瑾瑜身為楚雲集團的頭號大股東,即使董事會內部並沒有撤除楚天的主席位置,但牽一髮則動全身,按現在的股市局勢來看,楚雲集團想完全脫離干係,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他只得點點頭,卻不敢發出聲音。
歐瑾瑜依舊沒有轉身,就好像他剛剛問的問題早已在心中有了答案,他慢慢地回身,那雙眼如翱翔在高高山脊上的蒼鷹,鋒銳而執著,“保住楚雲集團,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
“歐瑾瑜??????”李威廉的聲音全是不滿。
歐瑾瑜卻抬手攔住了他想說的話,“不用說了,我早就聯絡好了zhy集團,應對江雨默下一階段的衝擊應該問題不大,籌措資金的事我會繼續想辦法,先不要告訴我爸爸。”說完,抓起煙色的西裝外套就向外走。
“我很想知道你要怎麼想辦法。”一個低沉渾厚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歐瑾瑜走到門邊的腳步忽地停下來,鎖著眉立在那,直到歐瑞祥掃了他一眼走進房間。
歐瑞祥衝恭恭敬敬站在那的李威廉揮揮手,示意他坐下不必拘謹,轉身又瞥了一眼兒子,語調反而極為輕鬆地說:“怎麼,還要我請你歸座嗎,歐總?”
歐瑞祥輕哼一聲,也不管他那倔強得要命的兒子,神色清明地說:“資金的事不用擔心,我倒要看看這個名不見經傳的的江雨默是何方神聖,他想要把歐氏的股價拉下來,我們便順著他的意,全力配合他,不但要拉而且要拉到最低,有一句話他估計忘了,彈簧壓到了底限反彈回來的力量反而會更大,他要做莊家,左右所有人的步伐,哼,只怕還輪不到他。”
楚天結束通話手裡的電話,月牙一般彎彎如畫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原本含在目光中的笑意漸漸混合上了別的情緒,就好像在乳白色的顏料中滴入一滴深邃無邊的靛藍,那憂鬱的顏色便像是水暈一樣一圈圈地擴散,最後連眼中僅有的平靜都不剩。
他收回持著手機的手臂,朝背對他的江雨默沉聲道:“歐瑞祥出山了,看來事情不會太容易了,而且我也沒有料到歐瑾瑜竟會聯絡zhy。”
“歐瑾瑜的確很有行動力,而且我萬不會想到他竟然寧願閒置那塊土地也拒絕和我合作,他這樣做無疑會牽扯許多資金走向,可是也會讓我搞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麼?”江雨默的轉椅旋轉了方向對向楚天,他緊盯楚天的眼睛不放,就好像在靜靜地剖析他這個人,“而你,竟然為了打敗他,不惜搭上整個楚雲集團的命運,也很歎為觀止。”
楚天嘴角微懸,笑意卻一瞬便消逝得無影無蹤,他懶洋洋地說:“他不會為了歐氏而拋下楚雲的,我太瞭解他了,他寧願死也要當上帝,也要當救世主,那我就成全他,讓他和楚雲的空殼子同歸於盡。”
江雨默靜靜的眸色裡隱約晃動了一下,“他對你倒是極好!”隨後不經意地淺笑。
楚天的臉色驟變,連呼吸聲都濃重了許多。
“別介意!“江雨默抱歉地揚揚手,“我就有一點不明白,你說歐瑞祥開始介入這件事,可歐氏股價卻直線下降,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江雨默的笑紋慢慢變淡,只剩一縷若有若無的情緒輕拂過他的眼角,那雙眼便變得幽深似一汪古老的深潭,慢慢,眼波竟有些凌亂,如投入水中的小石子,一跳一跳,激起的漣漪就那樣畫著圓地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