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春三月,春日驚蟄。雖然稍有些許料峭春寒,但仍有嫩綠小芽迫不及待在枝頭悄然綻放。
瘟疫過後,溫以恆陡然清閒了下來,不用每日再外出幾個時辰往城裡跑。
蘇九冬也終於得閒,能靜下心來研究溫以恆所種的百羅裙毒。
“毒發時你除了身上疼痛以外,還有沒有其他的感受?比如某處穴位痛得更加厲害?
是否每次毒發時都有比上一次更劇烈的感覺?抑或是有所減輕?”
蘇九冬盤腿坐在床上抱著藥典翻閱古代草藥品種,溫以恆在旁邊方桌上閒情逸趣的泡起了茶。
溫以恆泡茶手法嫻熟,熱氣蒸騰,茶意氤氳,彷彿此處不是山野小屋,而是飽含禪意的茶室。
經過上次瘟疫,溫以恆給官府送去藥方,知州大人本想給溫以恆送一套孔雀茶具當作謝禮,溫以恆推拒,隨口說只用慣了自己的舊茶具。
知州四處打聽,又送來一副與溫以恆管常用的同款紅木造茶具,是以溫以恆每日必泡一壺茶水愜意享受。
蒐集一套紅木茶具費時費力費錢,知州只當是向溫以恆行賄,往後升級有門路。
而溫以恆只當這是知州大人行賄的證據,二人心裡有各自的算盤,送禮收禮時二人彼此笑得格外舒心。
“每次毒發時,確實感覺比上一次嚴重,痛覺更甚。但知道有你在我身邊守著,我也就沒那麼痛了。夫妻相扶持,這點最是難得。”
溫以恆也不看蘇九冬,注意力還是在泡茶一事上,手起茶落,彷彿剛才隨口說出暗含曖昧的語句之人不是他。
蘇九冬還是不習慣溫以恆這把表白的意思隨口說出來,只得裝作沒聽到,低頭把小臉慢慢邁進了書本里。
空氣裡瀰漫這尷尬的氣息,兩人都剋制著不說話,好像在進行一場無聲的較量,誰先開口說話誰就輸了。
“我猜你肯定不只是秀才的嫡孫吧。”蘇九冬最終選擇打破沉默,“雖說讀書人也許會點泡茶的技藝,但窮秀才家裡可享用不起這麼名貴的茶具。”
紅木在現代社會都那麼名貴,在古代的價格更是高得嚇人。
溫以恆連經常用的茶具都是紅木的,可想而知他的家底得豐厚到何地步,是以什麼秀才嫡孫只是幌子。
“你總喜歡揣摩我的心思,但每次都猜不準,唯獨這次猜對了。我確實不是老秀才的嫡孫,那不過是偏村裡人的障眼法。”溫以恆這是有意敲打蘇九冬。
溫以恆對蘇九冬有所隱瞞,蘇九冬自然也不肯對溫以恆坦誠相待,出了事只暗自揣測溫以恆會如何做,卻從不肯直接找他詢問。
溫以恆也不遮掩,坦然的承認:“我來自京城,勉強也算得上是官家子弟……官家子弟用紅木造茶具,就不奇怪了吧?”
官家子弟?哼……
蘇九冬明白溫以恆這又是在放出煙霧彈。
京城裡遍地富貴,官家子弟何其多?街上隨便揪出一位都可能是某位朝廷官員的子女。
溫以恆故意說得含糊,還是不信任她,對她有所保留。
“既然你是京城人士,又為何不遠萬里跑到這小山村裡來?”
又為何會毫必無所求的幫我解決這些糟心事?
難道真的只是童年認識的舊友?蘇九冬自認她不一定會毫無保留的為只是童年時認識的朋友拔刀相助。
“當然是為了重要的事而來的。為我這一生最重要的事情來的。”溫以恆神色頓時認真起來,眼神也不再那麼飄渺虛無。
蘇九冬熟知他這點,每次一說到他感興趣或者喜歡的事物,他的雙眼總是更加明亮,眼睛裡的浩瀚星辰閃爍著,引人神往。
“看你說的這麼神秘,你是不打算告訴我咯?”蘇九冬準備開始套話。
哪知剛準備開赴戰場就被溫以恆迅速截斷,只能恨恨敗興而歸。
“並非我不願意告訴你,而是時機未到。等時機到了,不用我告訴你,你自會感知的。”溫以恆又開始雲山霧罩的打啞謎,吊著蘇九冬的胃口。
“你不說,我就不再幫你醫治百羅裙毒。”蘇九冬耍起小孩子那一套“你不告訴我我就不和你玩”的無賴把戲。
話語剛落,溫以恆捂著胸口大聲呼痛,手中的紅木茶杯倒在地上,茶水撒了一地,頓時茶香滿屋。
“溫以恆!”蘇九冬扔下古籍衝到溫以恆身邊,扶著他躺上床,一手替他拭去額頭上的薄汗,一手去探他的脈搏。
脈象平穩緩和,順暢如魚珠,不像病發時的晦暗緊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