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九冬猶豫良久,最後還是向溫以恆說明了原因:“……我怕下筆後寫出來的書法不如他人。”
溫以恆知道書法一事算是蘇九冬小心結,單純靠言語勸說似乎已經無用,便打算引著蘇九冬四周走一圈:“既然實在擔憂,那我們就不著急落筆,先看看他人的筆法如何吧。”
溫以恆帶著蘇九冬慢步繞這庭院走了一圈,落筆之人已過一半,蘇九冬只是向那些筆跡粗略掃了一眼,卻發現大多數是筆跡工整但乏善可陳的平庸之作。
古人讀書習字,只為將來科考所用,為了方便考官閱卷,字跡大多往顯眼工整、橫平豎直的正楷靠齊,只有極小數為了迎合考官口味,而特意去練習考官所喜歡的字型。
來參加鬥詩會的不乏讀書科考之人,所用他們所寫的筆跡都是正楷,雖然下筆工整,但實在少了一些趣味。
溫以恆與蘇九冬回到所屬的書桌前,問道:“庭院內看了一週,你覺得他們的水平與你相比如何?有沒有看到能與你比肩、甚至是優於你的作品?”
蘇九冬這時候心裡才有了底氣:“大家都是經年讀書習字之人,早已寫出了適合自己的書寫方法,以筆法來論,肯定都不差,但與我相比嘛……哈哈哈”
但還是不如她……畢竟蘇九冬早前在京城時有溫以恆親自輔導,昨日更是連夜惡補詩作與書法,這種臨時抱佛腳,還是能凸顯一點點作用的。
鑑於周圍人實在太多,蘇九冬斷不敢將如此得罪人的話直說出口,既會顯得傲慢,也可能回招來他人眼神的“毒打”。
說完,蘇九冬將目光投向書桌位於庭院正中間的顧公子那邊。
原本剛才溫以恆帶著蘇九冬瀏覽眾人的筆跡時,蘇九冬瞟到顧公子也開始落筆,便有意往顧公子那邊走,想一觀運筆的手勢與筆法。
畢竟顧公子的書法應該可算是在場文客裡數一數二的程度,如果今晚不出意外,很可能第一名的位置,依舊由顧公子拔得頭籌。
然而還沒等蘇九冬走近幾步,她就被溫以恆拽走,看其他人去了。
溫以恆微微側身,又擋住了蘇九冬望向顧公子的視線,他凝視著蘇九冬的眼神頓時幽深起來:
“方才你不是有了思路,那就開始落筆吧……我們在想詩句的時間上快於他人,但在落筆上已經落後他人許多了。”
今日以“秋月”為題,進行鬥詩,蘇九冬徑直將剛才說與溫以恆聽的詩句直接寫下來。
但經過剛才對比了其他人的書法後,蘇九冬又覺得這首詩似乎少了一點什麼東西,便打算再次改換另一首詩句。
蘇九冬環顧四周,目光從無邊月色流向江邊的花樹,又有了新思路,才開始持筆在紙張上落墨。
只見蘇九冬提筆書寫,筆走龍蛇,色澤柔和的生宣紙上,洇出的墨色更具韻味:“江上多南風,花邊似雪回。何處秋風至,心斷明月暉。”
蘇九冬順勢收筆,溫以恆接過紙張細看其上筆跡,蘇九冬之筆跡秀氣中藏有端合莊重,初露鋒芒又不曾過於奪目耀人,正是之前溫以恆教授於她的所謂“於筆中用力”的古人法。
欣賞完了筆跡,溫以恆才將詩句細細瀏覽,目光落在詩句的最後一個字時,已然將蘇九冬藏在詩句中的“小驚喜”看了出來:“你這是遞增的雙句押韻詩?我看其中還另有玄機啊…”
蘇九冬一調眉毛,輕輕笑道:“哦?那你說說,我的詩裡究竟藏有什麼玄機?”
溫以恆手指在每行詩句裡都點出了其中一個字,再遙指天上的明月與江面的倒影:
“將每一句詩的字型拆解出來,你的詩句裡暗藏了‘江邊秋月’的連句…我有沒有說對?”
“你果然能看出來我的用意。”蘇九冬連連點頭。溫以恆本身就是世家出身,飽讀詩書,自己又是京城赫赫有名的才子,所以她對溫以恆能看出其中的藏字並不意外。
溫以恒大方的告知原因:“皆因剛才你告知我的那首詩裡,也是‘江邊秋月’的藏頭詩,所以我再品這首詩時,眼睛就不由自主的被裡面的藏字吸引了。”
蘇九冬與溫以恆一同將紙張送去秦掌櫃設定在高臺上的方桌上,從最靠近的左邊階梯拾階而上。
與此同時,萬眾矚目的顧公子帶著小廝、小廝捧著紙張,從右邊階梯一同走上高臺。
四人一同往中間的秦掌櫃身前方桌走去,在高臺上八目相對,不期而遇。
只見那位顧公子的眼神向蘇九冬投去,而蘇九冬卻直直望向顧公子身後小廝手上捧著的紙張,急切的想一窺這位才華橫溢、書法無雙的顧公子究竟作了什麼詩句。
溫以恆對眼前的顧公子盯著蘇九冬看十分不喜,但又看到蘇九冬沒有回應顧公子的目光,而是失態的望著小廝手裡的紙張,心裡又平衡許多。
那位顧公子沒有久盯蘇九冬,不一會兒就奉上紙張,請秦掌櫃評判。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