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尷尬的一咬嘴唇,玫姨又推了我一把:“遠點遠點,別礙著女醫上藥。往前人家說一般大丫頭心裡實,二丫頭嘴上甜,我還不多信。這一回我可就親眼見著了,這麼多天來,都是你姐姐在這鞍前馬後的,你就動動嘴的份兒。”
我默默爬下床,穿上鞋走了。
我不想和你們說話了,我要去和巧嬤嬤和冬休說。
剛回甘露殿,撲面就是香暖之氣,瞧見我就歡喜的人兒圍坐一圈正在剝雜果果仁,研紅棗幹。
“喲,我們菟子陛下回來了,怎麼嘴撅這麼長啊?”
我圍坐過去傷心道:“我再不往後頭去了,每天都討沒趣,光吃沒趣都吃飽了。”
巧嬤嬤攪著香噴噴的石臼:“快聞聞,今兒給小沒趣制一道茶湯嚐嚐。”
我突然一喜:“茶湯?你們從哪兒學來的?這可是燕京特產呀。”
我正捧著佐料聞香,尖尖雞咯咯咯的從後殿跑來,兩隻腳丫歪歪斜斜,像是喝醉了,眼看要摔倒。
我趕緊接住它,“這是怎麼了?是不是發燒生病了呀?”
跟過來的宮女說:“陛下,尖尖今兒一天都吃不下東西,奴婢也不知道怎麼了。”
我把我的大白雞抱起來,掂了掂好似還輕了,它一雙睛裡是寸寸縷縷的疲憊憂傷,我心痛呼道:“宣太醫!宣太醫!尖尖病了!”
明常侍扭著肥胖的腰身:“哎唷,這不是得宣獸醫嘛,太醫估計不頂事啊。”
“都要!都宣來!”
我哆嗦著抱緊了它,臉貼到它的羽毛中,感受到了他紛雜不穩的狀態,我的預感壞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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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者會診,給出的診斷是,尖尖操勞過度、五內虛弱、失養難調了。
我看著它的眼睛哭道:“尖尖,你操勞個什麼啊?我操勞便也罷了,你操哪門子的勞啊!”
飼養尖尖的宮女突然落了淚:“陛下,怪不得呢。我說它前些日子怎麼總在偷偷的觀察您,看著您忙碌不堪的樣子這隻鳥就像人一樣的嘆氣。”
我抓起她的手腕:“還有呢!混賬,你怎麼不早說!”
宮女嚶嚶哭道:“陛下,您前段時間忙於朝政,奴婢們只想著讓您多休息一會兒,怎敢拿蠅頭小事勞您的心。還有,還有就是,它每天飛出去之前和回來之後,都要在您的寢殿門口看您一眼。走的時候心事重重,回來的時候才稍見輕鬆。直到您處理罷了左相之事,拿回大權,這隻鳥便也跟著如釋重負了一般,後來就開始嗜睡了。昏昏沉沉一天比一天嚴重,可奴婢只以為冬天濃了,它也要冬眠了。現在看來,這一個夜晚連著一個夜晚,不知它在外頭幹了什麼才操勞至此的。”
這是我第一次處罰宮女,我紅著眼呵斥她滾出去罰跪。
這時候尖尖用她的前翅按住了我的手背,然後對我搖搖頭,示意我冷靜。
我長吐了一口氣,清淚落下一串。
“尖尖,你在外頭做了什麼?”
它呷了一聲,又用翅膀搔了搔我,用它的小嘴啄了啄我,爾後就昏昏睡去。
燈燭在我眼裡開成了一朵朵蒲公英,漫無目的的絮兒飛散不定。
我想起,曾聽離念住持說過的一段話——有人愚痴,若過度思慕一人而念念追隨者,便常會投生為禽鳥牲畜。
可就算投生為畜生,它們也要和思慕者再續前緣。
情之至也,概莫能外。
所以尖尖,你為了我,在一個又一個黑夜裡,振翅到天明,你究竟做了什麼……